羽重雪愣住。
心里的話開了個頭,剩下的就好說多了。
“外面的聲音和旁人的眼光,我多少是有一點在意的。”聞人聽雪頓了頓,繼續慢慢說道“可當年那一劍,不為別的,只是為了我自己,我對你有愧,卻從不后悔。”
羽重雪按住她的肩膀,手指緩緩用力,“有愧無悔”
“師姐,再過些時間,我和師尊總會把蠱蟲的解藥給你,讓你徹底擺脫蠱蟲的折磨,我的一顆心,只差剖開給你看了,你卻想著一劍把我的心剖出來”
他幾乎是句句帶淚,字字泣血,聞人聽雪聽著也是無比心驚。
驚悸之余,又是苦笑一聲。
當年她練反手飛劍,有一招是將劍從手心蕩到手背上,用手背的力道帶動劍柄,讓手中的劍在手背上旋轉二十四次以上。
這招式看起來像是在雜耍,其實極為考驗對劍的控制力。
聞人聽雪的掌心在早已經磨出了一層繭子,可手背卻沒有于是在練這個招式的時候,手背被劍柄磨得血肉模糊。
她也曾綁著繃帶練這一招,可是失去皮膚的觸感反饋,對劍的把控力下降的厲害,只好撤了繃帶。
那時候正是大冬天,雪下的很大很大,實在忍不住疼痛的時候,聞人聽雪就把血淋淋的手插進雪里止痛,然后繼續起身練劍。
也許是她的刻苦感動了上天,她
終于找對了感覺,讓劍在手背上轉了二十四轉。
她喜不自勝,忘了疼痛,在雪中反手飛劍,盡興之后一轉身,才發現羽重雪一直站在遠處看著她,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肩膀上落了厚厚一層積雪,聞人聽雪太過專心,都沒有發現他。
她高聲喊道“小重師弟,我練成啦”
她朝著小師弟跑了過去,給他展示反手飛劍,細雪劍飛速旋轉起來,劍光如雪,幾乎看不清那是劍,還以為聞人聽雪手背上拖著一輪散發清輝的圓月。
那時候,是真的快樂啊,關系好到可以共用一把劍。
這些記憶就像黑夜里流轉的劍光一樣,曾經短暫的照亮過黑夜,可它很快就消失了,于是黑夜又重新來臨了。
聞人聽雪回過神來,說道“太子殿下,你我煙都同修,你從小到大也都真心待我,可我們之間到底是不同的。”
羽重雪慘然一笑“不同”
他看著聞人聽雪,“師姐啊師姐,你說我不懂你,你又何曾真正懂我。”
聞人聽雪也看著他,語氣冷靜地說道“這不是懂不懂的問題,而是我們眼里的東西不一樣,我看到的是生之微末,你看到的是壯闊山河,我在陋室里感嘆冷暖自知,你在宮殿里欣賞冬花夏雪,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人,就像兩條線,也許曾經相交,最終還是要無限遠離的。”
羽重雪咬牙“兩條線不僅可以短暫相交,還可以纏繞在一起,打成個死結。”
正在此時,金不換的大嗓門傳了過來。
“太子殿下,我剛烤了只野味,快來趁熱吃吧。”
羽重雪的手松開了聞人聽雪的手腕和肩膀,方才的失態只是短暫一瞬,他又變回了冷漠雍容的太子殿下。
聞人聽雪也是心緒紛亂。
她回頭看了一眼高臺上的石像,復又看向手中細雪,低聲說道“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