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院甚爾也不是空手而來的,他一面把花朵搭配組合,一面又從和服袖子里摸出用油紙包裹的點心,“路過廚房順手拿的。”
他是知道霽初肯定又沒吃晚飯,有一部分原因的確是出于被其他人的排擠和刁難,另外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她第一次做人沒經驗,在天界當見習神明的時候根本不需要進食,這就導致她對一日三餐也沒概念,有時候會等到胃都餓得發痛才發覺自己原來需要用餐。
不過她現在已經能適應這一點,接過禪院甚爾給的點心,是類似于酥餅的糕點,一口咬下去混雜著油脂和碳水的香味充盈滿她的口腔,她瞇起眼睛,幸福地咀嚼,“甚爾不吃嗎”
“嗯,我已經吃過了。”才十歲的甚爾臉上很少出現同齡人該有的稚氣,他慣常面無表情冷著張臉,在禪院家那也是正常的,作為毫無咒力的家伙,他甚至被剝奪了人的身份,父母將其視作人生污點,其他族人將其視為垃圾渣滓。
平日里不光要包攬大部分的臟活累活,而且在吃穿用度上也多有克扣,假如說禪院家是個小型社會的話,那么禪院甚爾無疑是游離在社會邊緣的人物。
被人排擠的侍女,和毫無咒力的廢物成為朋友似乎是順理成章的,和禪院甚爾的初次相遇還是在霽初被收入禪院家的一個月后,她因為惹得某位夫人不開心便被發配到廚房,然后又在晚上遇到了來廚房偷吃的禪院甚爾。
那時的霽初和他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禪院甚爾原本是算準了這個時間點不會有人在廚房的,但霽初是新來的,他沒有想到這一點。
在幾秒沉默后她試探性地問“要吃宵夜嗎”
男孩站在門口,臉上滿是戒備,宛若一頭充滿戒心的幼狼,尤其是那雙森綠色的眼瞳,非常容易讓人聯想到惡獸。
然而所謂的惡獸在霽初往他手里塞點心還有飯團的時候表情有幾分錯愕,甚至是不知所措的,就像是完全沒有料到對方會散發出善意,明明他都已經如同惡獸般弓腰發出威脅的訊號,卻換來對方溫和的笑意,甚至還被摸了摸頭。
后來在霽初的努力下兩人的關系總算是逐漸拉近,直到現在,關系應該勉強能算得上是朋友吧。
霽初沒有吃完所有的點心,因為吃到后面就太膩了,她也加入一起插花,坐在禪院甚爾的身邊,他其實不太習慣和人靠得太近或許是因為自有意識以來所有的肢體接觸都與暴力掛鉤,以至于大腦已經形成相應的條件反射。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拉開距離的沖動,聽霽初用柔和的語調說起今天發生的趣事,在禪院家并沒有那么多喜悅的事情,無論是主人還是侍從都很少直接表露自己的喜悅,毫無疑問,禪院家就是一個巨大的、華麗的牢籠,所有被冠上禪院姓氏的家伙都是里面的囚徒。
這樣一看,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公平。
“臨近家主夫人生產,側夫人的脾氣反倒是越來越陰晴不定。”現在是沒借口也要找借口來折磨侍女,霽初嫌跪坐太不舒服,于是變為盤腿坐下。
禪院甚爾對這種事情一向不感興趣,他不明白為什么男人們熱衷于看女人為他們爭風吃醋,不過他還是應聲,表示自己在聽,“嗯。”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因為她懷的是男孩。”這是他從“炳”的成員口中得知的,在嚼舌根這方面男人反而比女人更加有天賦,禪院甚爾已經聽了不下十遍關于家主夫人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傳聞,每一次的說法都不一樣。
其實也很好理解,側夫人憑借美貌走到如今的位置,卻沒有一兒半女,現在又看家主夫人即將誕下兒子,當然會異常心焦。
說起來霽初反而更加喜歡家主夫人,因為前兩次側夫人刁難霽初時都是她出面維護,盡管霽初除了考核任務以外沒打算干涉其他的事情,但她也不是忘恩負義的,想著,她用雛菊點綴插花,看得出來她很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