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我們來到潑灑著金光的小河邊,他邀請我登船,然后他撐船漫游河岸,期間我得知他出身中產階層,父親是律師,但他喜歡哲學,所以違背家人的意愿進了哲學系。
我們聊了很久很久,從灑滿陽光的正午,一直散步到布滿晚霞的傍晚。
一開始他有些拘謹,只慢條斯理地談論著電影和藝術,可當我們談論起某些書籍時,他就變了,話題中充滿了張力,口吻也變得傲慢,我們甚至對一個哲學話題辯論了很久,他講話張弛有道,邏輯分明,總能抓住我的漏洞,迅速反擊,雖然有強勢進取之態,但稍遜我一籌時,卻反而更加興奮,說到某些一致的觀點時,他更是開心地長篇大論。
夕陽西下,我的腳都疼了,他卻仍興致勃勃,完全沒有要結束這場散步的意思,猶豫再三,我終于打斷他說“抱歉,霍普先生,我有點累了,不如改天再聊。”
他恍然了一下,原本興高采烈的神情消失了,一雙眼睛有些失神地望著我。
我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語氣慌亂地說“我我每天都在圖書館,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起讀書。”然后我緩緩抬起頭,輕聲說“明天見。”
不等他再說什么,我就飛快地逃跑了,我怕自己臉紅的樣子被發現。
晚上,萬籟俱寂時,我還一直在想霍普先生。
雖然他是中產階層,可如果我大學畢業后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就也算這個階層了,從談話上看,他也不是明妮口中熱切追逐權勢富貴的人,相反他還有點蔑視權貴,否則也不會放棄法律系而讀哲學系了。
最重要的是,他一定是位冷靜溫柔的紳士吧,想接觸我,卻一直進退有度,我三番五次拒絕,他也耐心等待,我從沒遇到過這么有風度的人。
想到這里,我的臉更熱了,不由得把臉埋進枕頭里。
之后我們經常在圖書館一起學習,偶爾也會一起散步,有一天傍晚,我們散步到河岸中庭的白色塔樓附近,那是一處純白色的圓形建筑,有八個拱門,里面擺放著鋼琴和樂譜架,一看就是音樂系的學生練琴休息的地方。
這個時間已經沒人了,周圍很安靜,只有河岸上的水鳥撲騰著翅膀吟哦不止。
“安妮小姐,我們在這里休息一下。”
霍普先生停下腳步,走進白塔,拿起一架小提琴,演奏起了霍爾曼舞曲中的一個樂章。
他的琴藝很棒,那悠揚浪漫,富于詩意的曲調讓人的心都莫名柔軟了起來,他長得那么高大,卻沒想到也會演奏這么甜美、純凈的樂曲,他一邊演奏,一邊凝望著我,嘴角掛著一絲令人臉紅的微笑。
我猶豫了一會兒,便坐到鋼琴前,隨著他的曲調與他合奏起來。
只是他有點壞心眼,演奏途中忽然換成了別的曲子,等我跟上,他又換了,弄得我手忙腳亂,生氣地瞪他。
見我瞪他,他又討好地換回了霍爾曼舞曲,直到與我協奏完最后一個音符后,他才坐到我身邊,牽起我的手放在自己額頭處,然后緩緩下移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
我忙抽回手,緊張地坐直了身體。
他撩起額前的金發,愉悅地笑道“我們來彈點歡快的曲子吧”
我欣然同意,先一步彈起卡門之歌。
這首曲子節奏很快,曲調激情澎湃,我們合作得很棒,偶爾與他對視時,我發現他笑得很暢快,是那種開心到眼睛都發光的快樂,而不是最初在圖書館結識時,他雖然溫文爾雅地笑著,眼底卻很冷漠的那種笑。
彈完這支曲子,我遺憾地說“以前聽過一首帕格尼幻想曲,節奏非常棒,我很喜歡,可惜曲譜太復雜了,根本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