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特沉默了片刻說“父親建議我加入葳蕤黨”
“不可能”我差點弄翻了紅茶,不敢置信地望著他“就到這種地步了嗎只是個四年一屆的執政黨而已,就算勢大,可國外政壇普遍不看好他們,認為他們很快就會失勢。而且你不覺得他們很愚蠢嗎每天在報紙上叫囂著戰敗都是菲利斯人的錯,菲利斯人是魔鬼,也就些沒腦子的市井小民會相信這些。”
布朗特搖搖頭“像我父親這種在政治場上混了一輩子的人,不會輕易對兒子的前程下決定的。只看我們法律學院,這學期一開始,所有上臺的教授都是葳蕤黨一派的激進人士,很多教授都是中低層出身,反感貴族階級。你還記得葳蕤黨大肆抓捕經濟犯的事情吧,那不過是借題發揮,打擊別的勢力罷了,而現在已經打擊到了我們頭上。”他握著拳頭說,“你也應該跟父兄商量一下了,我們已經成年了,要盡快加入一個政黨,想追逐政治仕途,時間越晚越不利。”
自從葳蕤黨上臺,就到處打擊舊勢力,很多老派貴族雖然有錢,可地位早就沒有過去風光了,甚至還要反過來捧葳蕤黨的臭腳,可我沒想到已經埋沒到了這種地步。
“知道了,我會給父親寫信。”我遲疑了一下又問“你趁杰米不在才說這些事嗎”
“他痛恨葳蕤黨。”布朗特嘆了口氣說,“甚至不屑提起這個名字,如果他知道我加入了他們,一定會和我起爭執的。”
“不僅僅是爭執,他會跟你絕交,那個人太認真了。”我說。
“不能怨他,他是菲利斯人,自然反感葳蕤黨,這是明擺著的。”
“可現在不說,將來他知道了會更生氣。我們是朋友,從小一起讀書,沒想到還沒畢業就有了分歧。”
布朗特沉默了一瞬,轉移話題說“我父親說秘社也不要去了,既然要加入葳蕤黨,就要和他當前的黨派撇清關系。”
我聽到秘社的字眼,下意識問道“那個安妮納西斯不會有事吧。”
布朗特又倒了點酒,晃動著酒杯里的冰塊說“說到她,我倒覺得她挺聰明,你沒發現她最近的變化嗎”
“你是說”我斟酌著字眼道“她變積極了”
布朗特依然盯著壁爐,藍色的眼睛里映著火苗明亮的光輝,忽然,他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她在追著教授們跑,每天一下課就圍上去,一臉乖巧討好的笑容,那幾個嚴肅的老頭子都被她哄住了,說起來她還挺有本事的,我都沒見史密斯教授對哪個學生笑過呢。”
我也想起了那姑娘的笑容,有時候在灑滿陽光的校園里看到她,那笑容簡直明媚到讓人失神的地步,可惜都給了滿臉褶子的老頭子。
她仍對同學們不理不睬,卻每節課后都追著教授跑,看似是追問問題,可專注學習的人需要笑得那么乖巧,還花心思把教授也逗笑嗎
我瞥了布朗特一眼,他仍盯著火苗,一口接一口飲酒,嘴角淺淺的笑容卻沒有消失。
幾天后,我聽說了史密斯教授命一個哲學系學生休學的事。
這件事私下流傳得很廣,因為被休學的學生叫阿爾伯特斯洛普。
斯洛普這個姓氏在上個世紀的貴族圈里鼎鼎有名,因為這個家族出了一位首相,并霸占政壇幾十年,哪怕現在這個家族也仍然富有到讓人瞠目的地步。
“聽說他糾纏法律系的女學生,還對教授口出狂言,惹得教授勃然大怒,當即責令他回家反省。”
“他也太囂張了,難道不知道史密斯教授是葳蕤黨成員嗎他還為這個黨派發表了很多政治性文章,風格非常激進,如果以為他會像以前那些教授一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他就大錯特錯了。”
“你們沒看過葳蕤黨的舊報道嗎克萊蒙勛爵在蘭斯特總理得勢前一直支持他,還在總理坐牢期間積極為他奔走,現在葳蕤黨得勢,他立即成了法律系院長,還兼任國家法律改革顧問,別說大學的話語權了,他是總理的親信啊不是校長勝似校長,以后大家要對法律系的教授們更尊敬些。”
聽著朋友們私下的議論,我終于確定那姑娘接近教授是懷著目的了,因為她要甩掉有錢有勢的貴族少爺,還要搏個好名聲,留著無辜受害者的身份。
原來她根本不像我想的那樣,是個柔軟怯懦的鄉下姑娘,真正的她就是辯論時表現的那樣,邏輯分明,頭腦清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原來那場辯論只是她獲得教授好感的踏腳石,她根本不想贏,不想表現強勢,所以她彬彬有禮,一戰即退。
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