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來看我。”老師給我端了杯茶說,“但移民是不行的。”
“您不走嗎”我直截了當地說,“學校已經辭退您了不是嗎繼續留在這里,連基本的生活都沒法保障。”
弗雷老師搖搖頭,指著我手里的紅茶說“雖然政府禁止菲利斯人做這做那,但總有解決辦法,肉蛋奶和茶葉都能買到,親戚朋友也會支援我,生活還是能維持下去的。”
“您為什么不走”
老師眼睜睜地看著我“這一切不是你想得那么簡單,而且事情就壞到那個地步了嗎雖然你朋友說形勢嚴峻,可我們每天都在被針對,再壞又能壞到哪里去”
“我朋友的消息非常可靠,繼續留在普國會遭遇更不公平的對待,您應該盡快離開。”
老師嘆息道“我明白你的擔憂,這段日子我也很失落,被學校辭退,走在街上被無故辱罵,不能買肉,不能坐車,甚至圖書館也不能進。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被這么對待。可要說離開這個國家,我從沒這么想過,一絲一毫也沒有。”
我先來見弗雷老師,是因為在我的意識里,像老師這樣的高級知識分子是看得最清楚的人,也是最容易被勸說的,可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案,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回來的路上,我看到一群小孩子在學大人游行,罵菲利斯人是魔鬼,讓菲利斯人滾出去”
“所以你也來讓我滾出去嗎”弗雷老師笑道。
“先生”我生氣地看著他。
弗雷老師擺擺手,垂下頭說“我不能走,也走不了。我的父母和朋友都在這里,要離開談何容易,而且離開了普國后,我又去哪個國家呢哪個國家會要我要我的父母和妻子”
“您是一位老師”
“一個工作建立在普語基礎上的老師,我已經年齡很大了,工作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如何在另一個國家從頭開始而且要離開普國,就必須放棄所有財產,我要如何養活我的家人呢”
老師的話讓我無言以對,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嗎
我勸不了弗雷老師,離開的時候,老師還來勸解我。
“別擔心,我了解我的祖國,這片土地上誕生了叔本華、笛卡爾和康德,誕生了無數偉大的人,他們保護著這個國家。蘭斯特希爾頓只是個過客,他和他的政黨會煙消云散的,只要我們有希望和信心,默默等待著曙光。想想過去的歷史,人們也曾充滿苦難,但總能堅持下去,要相信國家和人民,相信善良的人總能戰勝邪惡的人。”
我覺得自己的嘴唇發不出一點聲音,仿佛已經被他說服了。
后來,我去勸說霍普先生的時候,更是遭到了直白的拒絕。
“我是普國人,我愛我的國家,愛這里的人民,我還上前線為國家打過仗,我怎么能移民出去呢這不是背叛祖國嗎”
霍普先生說出了一段讓我瞠目結舌的話,他還有些憤怒,似乎我冒犯到了他的尊嚴。
他的妻子忙打岔“別理他,安妮小姐,他是個固執的人,還整天想著通過做好事,來改變人們對我們的看法呢。”她又偷偷告訴我,“我不是沒打聽移民,可我們在外國沒有親戚,家里又有老人,沒有國家愿意接受老人和中年人,我們又沒有特殊技能,語言也是個問題我們根本走不了。”
第二天,我回去了新城。
新城的天空永遠是灰蒙蒙的,那幾座紡織廠冒出的黑煙像是永遠都不會停息。
牧羊人趕著一群羊路過新城的大橋時,我留意到這些羊都剛剛剪了羊毛,因為新城靠近郊區,附近都是農村,所以這里不但有紡織廠還有肉品加工廠,羊毛送進紡織廠,羊送進肉廠,這種加工模式已經持續了很多年。當初威廉倒賣羊毛的時候,就是從附近幾個村子收購的,他一直在肉店里工作,所以對收購流程非常熟悉。
羊群咩咩叫著走過時,我無聊地想著這里的畜牧模式太陳舊了,跟薩沙聽課的時候,老師還講過孔特國現代化畜牧業的事情。
我見到媽媽和貝拉后,直接說明了來意。
“你要送我出國讀書”貝拉不敢置信地問。
“是,我積攢了一些錢,可以把你送去國外。”我說。
媽媽有些怔愣,插嘴道“為什么要出國讀書”
“現在政府帶頭反對菲利斯人,貝拉還是去國外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