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醒左邊臉蛋兩道指甲印,右邊顴骨處一條碎瓷飛出的劃痕,雙手虎口處均有血,是揮舞球桿震出來的傷。
“先走。”周凌招呼,“一會兒保安來了。”
周醒扭身,陳小柔果然已從樓梯角爬出來,坐地上打電話搖人,邊搖還邊伸手指她,嘴里嘰里咕嚕不知罵的什么。
這次換周凌開車,周醒拉開門,發現孟新竹正踏踏實實在后座等。
目視前方,心無旁騖,雙手規矩擱在膝頭,對她的到來毫無反應,不見半分鐘前熱淚盈眶的動情模樣。
轉頭看一眼周凌,周醒強壓住嘴角偷笑意味,手背擦擦臉,快速坐進去,不輕不重地摔上門。
裝得挺像那么回事,逃跑也快,可還是讓人發現了端倪。
她也蠻有本事的,每次都能準確預判到坐次,她們每次都能坐到一起。
偏心太明顯,即使是為了氣周凌,也挺值得高興的。周醒躲藏在內后鏡盲區范圍,抿唇壓著笑,大著膽子盯她。
這個孟新竹,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其實花花腸也不少嘛。
為什么會覺得她人老實、好欺負,大概是那張臉看起來太過人畜無害。真是應了句老話,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會騙人。
“ii”周醒嘴唇翕動。
被看得惱了,孟新竹嗔她一眼,攥住手心虛空拂了把,警告意味明顯。
周醒輕咳一聲收回視線,端正坐姿,虎口傷處都沒那么疼了。
路上看見有保安朝這邊跑,周醒腦袋貼著玻璃看,第二次熟悉路線,也發愁,“下次恐怕就沒那么好混進來了。”
“除了監獄,還有你去不了的地方”周凌冷嘲。
小時候她房間鎖柜子里的零食,都能被周醒想辦法偷走。
后來有一次抓現行才知道,周醒是從樓頂吊根繩子翻進房間的,而書桌的兩只抽屜一個鎖了,一個沒鎖,她拉開沒鎖那只,手從抽屜中間的縫隙里伸進去,把東西偷出來。
更夸張的一次,周凌忘了因為什么跟她吵架,她潛進房間,在床底下躲了整整六個小時,就為了深夜扮鬼嚇唬人。
把她揪出來打一頓,床底下還發現她用人家冬天的大被子給自己鋪了個窩,旁邊數不清的零食口袋。
她確實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剛出小區,三人精神還有些亢奮,周凌不由自主說起周醒小時候的事,當然早就不生氣了,只覺好笑。
“我說睡覺的時候,怎么總聞見一股辣條的油香味。”
這些事孟新竹從來沒聽說過,頻頻側首看向身邊人。
周醒與她幾次目光相撞,又迅速移開,氣氛詭異尷尬。
心亂得很,臉皮也臊得慌。
堂姐還在前面開車,談及童年趣事,語調輕快,而幾分鐘前,她們也算同仇敵愾。
周醒倒不覺得愧疚,就是怪,比三人躺一張床上睡覺還怪。
怪得很。
后來,周醒想通為什么。那次之前,竹子姐沒抱過她,沒親過她,她也沒動不動就往奇怪的地方想。
思維太過活躍也不是什么好事,不過秒,周醒快速在記憶的沙灘上翻撿出一只閃亮的海貝。
還是高中時候,她從阿嬤和姨媽那里聽來的大八卦。
說小學校門口賣烤腸的小阿姨,年紀輕輕就守寡,帶著孩子跟同樣守寡的老婆婆相依多年,卻被不知道哪個缺德玩意,用望遠鏡發現,一個周日的下午,她們在家里客廳的沙發上抱著親嘴。
才十六歲的周醒,當時感覺真是怪啊,怪得很吶。
是又刺激,又害羞,還有點小興奮。
大人們也真是的,講八卦為啥都不背著小孩呢,是不是覺得小孩小,啥也聽不懂。
時隔多年,與堂姐和堂姐冷戰期的女朋友同乘一車,那奇妙感覺又卷土重來。
適可而止吧。
周醒摸摸滾燙的臉蛋,左右晃晃腦袋,甩掉里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車駛出小區,馬路上開出兩三公里,孟新竹忽然叫停,“我下去買點藥。”
周凌兜了小半圈,找位置停,周醒想到待會兒竹子姐還得給她擦藥,車上封閉空間,有點受不了那氣氛,也跟著下車,坐在人行道中間攔車的石墩子上。
孟新竹從藥店買了碘伏和棉簽出來,周凌接過,“我來吧。”
周醒嘆氣,果然還是想多了。
失落的情緒太過明顯,周凌捏住她下巴的手稍用了點力,“你想得倒美。”
“當然。”周醒揚起臉蛋朝她笑,“堂姐給我擦藥,美得很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