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就別回來”俞書華喊。
壓下門把,走出房子,周醒屁股關上門,心中默念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電梯下行期間,她一直倔強地昂高脖子,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哭。
走出樓棟來到平臺上,看到幾位媽媽抱著孩子坐在樹蔭下,寶寶咿咿呀呀揮舞小手,周醒加快腳步,出小區的時候還是沒憋住。
眼淚斷線的珠子似噼里啪啦就往下掉,她把兩只口袋換作一只手提,不停地抬袖抹臉,否則根本看不清路。
這樣一個淚人,在馬路上太過醒目,每一個從她身邊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回頭看。
有善良的女孩猶豫要不要追上去遞她紙巾,但她走得很快,表情倔強,明顯抗拒關心。
周醒不覺得自己有多堅強,她眼眶很淺,總兜不住淚,甚至面對周存偉,都會沒出息的哭鼻子,明明她那么恨他。
周凌固然惡毒,可她一句也沒說錯。
真話總是殘忍的。
從周凌家到酒店,昨晚孟新竹哭喘著走過的路,周醒也走了一遍,到酒店,哭著進大堂,哭著進電梯,再哭著找到房間,終于見到她,周醒撲上去,用力地抱緊她。
被撞得往后退了兩步,險些跌倒,孟新竹一手扶墻才堪堪站穩。
感覺到對方身上炙熱的溫度,還有滴進領口灼傷皮膚的淚,孟新竹慌忙捧起她的臉,“暴暴你怎么了,誰欺負你。”
周醒根本顧不得自己樣子有多難看,她喘氣都不勻,啞著嗓告狀,“是周凌。”
“她打你了”孟新竹關上門,趕忙把她拉到床邊坐下,抽了幾張紙給她擦臉,“不要哭,慢慢跟我說。”
越是有人哄,越是止不住淚,胸口劇烈起伏,周醒上氣不接下氣,“她罵我,她罵她說我沒爹沒媽,沒有人愛”
孟新竹淺淺吸氣,心臟輕微浮動。
耳邊啜泣聲時高時低,女孩大概哭了一路,有點累了,耷拉肩膀坐著,張嘴大口喘息,眼睛紅腫睜不開,皮膚下毛細血管膨脹,四處斑駁的紅,萬分可憐。
她手臂還掛著口袋,一只里面是電腦和書,一只是換洗的衣物和襪子。孟新竹幫她取下,挽起她的袖子,肘部的皮膚被勒出條鮮艷的痕跡。
“周凌怎么說你。”
輕輕撫摸她的手臂,孟新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刻意保持一種詭異的冷靜。
其實她心潮起伏的速度加快,一重又一重撲來的,是隱秘不可言說的罪惡。
“算了。”孟新竹又聽見自己說。
“她罵了我很多。”周醒手背揉揉眼睛,“特別特別多,我都、都不知道從哪里說起。”
孟新竹輕輕“嗯”了聲,“不重要了。”
“不重要嗎”
低垂著腦袋,周醒無意識地摳手指,左手大拇指關節有道細小的傷口,不知什么時候弄的,每次結痂,她總忍不住去摳,總也好不了。
孟新竹握住那根手指,周醒抬起頭。
“暴暴”她另一手隨即捧起她的臉,湊近,輕吻過她濕潤而滾燙的眼皮。
周醒慌亂地眨了下眼睛,睫毛掃過她的唇瓣。
“沒關系,我們都是一樣的。”她清甜的吐息掃拂過女孩面頰細小的絨毛,柔軟的手臂擁住她。
你和我,像兩只淋雨的小鳥,可以相依偎著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