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勺一勺的涼水澆下去,他卻翹起來了。
南和蘇要休息的時候才想起自己忘了拿衣服出來。
他拎著煤油燈來到浴室門口,聽見里頭嘩嘩啦啦的水聲,就站住了。
燈光透過門縫穿進去,里頭的水聲就停下來了。
光在門口晃了一下,又消失不見了。
梁隅本來能忍住的,南和蘇這么一晃,又悄然退去,他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南和蘇回到房間,不知道為什么,心浮氣躁的很。
他覺得自己變得不像自己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他再次往浴室去。
里頭已經沒有了任何聲音,他抿著嘴唇推開門,看到梁隅手里拿著他的衣服。
月光投在他的身體上,半邊是黑朧朧的,像個鬼魅一般,他卻在那樣的陰影里,再次看到他駭人的欲,望。
南和蘇合上門,在暗淡的走廊里發了會呆,然后往自己的房間走。隨即他就聽見房門被人拉開了,他往自己的房間走。老舊的木板踩上去發出吱呀的聲響,隨即他就聽見梁隅出來了,在追著他走。
他走的更快,回到自己房間,要把房門合上,一只手卻按住了房門,用力推開。
臥室的光照亮了梁隅水濕的身軀,比從前都要黝黑一些,是這些天做活時曬的,也更高大,精壯,黑夜里,像一只優美健碩的豹子,露著發紅的眼,看他。
兩人的目光對視上,梁隅的余光瞥見了房間里老教授的遺像。
這遺像之前是掛在正堂的,逃亡的時候南和蘇把這張照片收起來了,回來以后就放在了自己的臥室里。
他松開了手。
南和蘇便將房門扣上了,靠在門后,他的手指都蜷
縮起來,卻被適才那怒張的一幕沖擊到,他昏昏沉沉,輕輕打開了房門去看。
梁隅卻并沒有走,打開的房門像是一種默許,一個回答,于是他瞬間就推門而入,把他壓到了墻上親過來。
嘴唇接觸的剎那,兩人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悶哼,是觸電一樣的,讓人渾身發抖的感覺,細密的電流從他們的嘴唇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南和蘇一下就站不住了。
梁隅像是餓極了一樣毫無章法地熱烈地親他,嘴唇磕碰,牙齒磕碰,然后梁隅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南和蘇渾身發抖,像無助的美麗的羔羊,不敢抬頭。
梁隅從放有恩師遺像的房間里出來,抱著他穿過長長的走廊。
兩人的體重疊加在一起,踩在木板上的聲音更重,每一聲都踩在他們的心上。外頭突然亮了一下,隨即響起了一聲驚雷,南和蘇抱緊了他的脖子,閃電照亮了梁隅繃緊的眉眼,露出的上臂肌肉結實,修長,襯得南和蘇愈發清瘦,單薄。
他將南和蘇抱進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悶熱了許久,一場暴雨就這樣突然襲擊了思園。
養了一整個春天的花草都在接受暴雨的洗禮,雷聲掩蓋住了南和蘇的叫聲。
南和蘇感受到了年輕男人和老年人的不同,老年人的愛是春風化雨的,是珍重而憐愛的,但年輕男人的愛是如暴風雨一般的,閃電劈開他的身體,驚雷誘發春蕾。他有了人生從未有過的體驗。
他就這樣徹底告別了他逝去的愛人,被年輕的新愛人填滿。
他痛苦又快樂,羞愧又放縱,他捂著臉,又被梁隅舐去指縫里的眼淚,梁隅叫他師母,一遍一遍地叫他,說他如何愛他。
年輕的愛情摧枯拉朽,讓人迷醉。
修葺好的思園被這一場暴風雨摧殘的完全變了模樣。
但夏季的暴風雨不是一場災難,它孕育著更蓬勃的生機。接下來的六月,七月,密閉的思園成長為生命狂歡的王國,而他們在這個庭院的每一處都留下他們的印記。
年輕的愛情讓人重回青春,愛人的日日澆灌,讓枯萎的百合迎來人生最芬芳燦爛的花期。梁隅抱著南和蘇,從老教授的遺像前走過,然后將遺像扣下。
他徹底覆蓋了他恩師留下的所有痕跡,成功地鳩占鵲巢。
愛情可以是心靈上的交流,精神上的崇拜,是無私的托付,精明的盤算,也可以是身體上的糾纏,也可以是熱烈的,簡單的,莽撞的,自私的,更深刻的。
南和蘇忽然想,或許老教授早就洞悉了他這位學生愛憐難舍的目光。
他要這樣想,然后獲得永久的感念,和真正的解放。
他們在思園度過了此生最美好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