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春把話一五一十地都轉給了鐘鶴青。
“少卿,這傳言不知怎么傳的,竟傳成了這般且越傳越離譜,說朝廷若是敵不過妖,以后這天下要成了妖獸隨便屠戮的天下了讓大理寺必得當街斬了犬妖才行。”
廖春頭疼,不知是哪里出了問題,他見坐在書案前的少卿皺了皺眉,并不是特別意外。
有些人安耐不住自然是要出手的,只是他們能做到什么程度,沒人知道。
鐘鶴青問了廖春。
“道錄院那邊有消息了嗎”
道錄院已經開始派人在京郊搜尋煞犬的蹤跡,一旦找到煞犬,此案立時可以翻轉,眼下這點輿論,倒不算什么了。
但廖春卻搖頭。
“還沒有。”
鐘鶴青沉吟了一下。
“那就讓孫道長再加派人手,到了這般地步,倒也不必太有所顧忌了。”
“是。”
但到了翌日午間,孫元景處還是沒有好消息傳過來。
可東京城里的百姓,卻好似被人推動的浪一般,惶恐地向大理寺衙門甚至皇城門口涌來。
廖春跑著來同鐘鶴青報信,額頭出了一層汗珠。
“少卿,有人故意攛掇百姓生事,現在大街上全是要求立刻斬殺妖孽的人大理寺的門都快要被推倒了。”
廖春這邊落了話音,大理寺卿荀岳便差人來尋了鐘鶴青。
“荀大人讓少卿務必穩住局面,不要鬧出事端。”
此案從頭到尾都是鐘鶴青擔起來的,眼下聽著外面此起彼伏的聲浪,他沉了一氣,叫了廖春。
“去把大理寺的門打開。”
廖春訝然失色。
大理寺外面圍了幾百人不止,這會開門出去,圍在外面的激動的百姓做出什么都有可能。
可鐘少卿說完這話,并沒有停頓,大步向著門外而去。
大理寺門前。
杜秀才也隨著人群一路前來。
從前兩日有傳言說大理寺要釋放妖物,他便覺得不好,昨日突然出現了新的說辭,沒等杜秀才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被坊間的人們一起拉著上了大理寺門前。
身邊的人
大多都是同他一樣居住在東京外城的窮苦人,父親出事之后,幾乎每日都有人來家中吊唁,有些是父親生前的學生,有些卻并不是,只是酒樓的跑堂、碼頭的長工、鄉下的農人。
或許他們認識的字兩只手都數的過來,或許他們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讀書,但是還是到杜家親手上三炷香,在牌位前靜默許久。
可是自有傳言說什么妖王出現,大理寺要釋放妖物另尋替死鬼之后,這份靜默突然結束了。
他們紛紛到他家里來,拉著他走上街去,直奔大理寺。
“秀才先生不要害怕,杜老先生不該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死去,咱們今日說什么都要給先生討個說法”
“如果連老先生這樣的好人,都沒人替他出聲,那么這東京坊間,還有誰會幾十年如一日地教導我們這些束脩都出不起的窮人”
“正是您是有功名的人,此事上不好說話,我們來替您說”
杜秀才眼眶都紅了起來,一時倒也顧不了許多了,被他們拉著一路到了大理寺門前。
大理寺門前擠滿了人。
正午的日頭明晃晃地照在每個人頭上。
好似只有陽氣充盈天地之間,人們才感覺懼怕消散了一些。
妖先前只存在于口口相傳之間,是真是假沒誰說得清楚。
可這次杜老先生死的這樣詭異,那藏在暗處撕咬杜老先生的東西,撕開的不是老先生的血肉,而是眾人對世間的妖鬼一直沒有戳破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