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你跟我走,咱們去衙門自首。”
他握著他的手,輕聲安慰道,“有先生給你擔保,最多禁考三年,你再安下心來好好讀書,還能再考上舉人。”
濃重的晨霧里,老先生拉著薛繁的手回家。
可薛繁卻突然甩開了他。
杜老先生被甩得一個踉蹌。
“誰要跟你走你方才說什么我可聽不懂你少來這套害我,舞弊的事和我沒關系”
薛繁說完,直接回了家中。
杜老先生又來了兩次,都被他拒在了門外。
薛繁雖沒見他,可心里卻日漸不安起來。
原本沒有人知道他這舉人是作弊得來的,畢竟他十多歲就中了秀才,有舉人功名在身不是順理成章
但現在有人知道了,是那杜懷仁
那老不死的又迂腐又清高,還曾罵過他肉包子打狗,會不會哪天一不高興,轉臉將他告上衙門
念頭一起,薛繁再沒有一天能睡得安穩了。
他禁不住派人暗中盯住了杜老先生,前幾天杜老先生都沒有出門,留在私塾里教窮人家的小孩讀書。
但這天,他晚間吃過飯沒有留在家中,反而出了門去。
他低著頭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不覺間竟朝著學道衙門的方向走了去。
彼時,他正巧將那犬接到了城里來,原本是東方煒想要見那犬,但因為臨時有事改了一日。
他聽到下面的人說,老頭念念有詞
地往衙門去了,他忽的驚怒與惡念交錯著從胸中生出。
他牽上了煞犬,趁夜追了過去。
鐘鶴青本沒想到杜老先生和薛繁的關系,竟還牽扯到了各省正在調查的秋闈舞弊案。
去歲秋闈出榜之后,各地學子質疑的聲浪此起彼伏,直到爆出一起考官泄題案,宮里才下令讓各省相互核查。
科舉舞弊案并非是鐘鶴青經手的案子,而杜家父子早已不在舉業之上,尤其杜老先生同旁人也從未提起過此事。
直到懷琳找了他,說老先生讓她暫時不要來進學,說怕被調查舞弊案的衙門查到,又說他自己可能會牽涉其間,因此而忙碌。
鐘鶴青讓手下的人將老先生生前的事,一遍一遍地詢問梳理。
在老先生死前的那天晚間,他確實飯后出了門去,他跟自家人說是吃多了積食,要出門走走。
但他走著走著就往車水馬龍的內城走去。
有熟人見到了他,問他天都那么晚了,怎么還到內城來。
“先生不回家嗎”
這一問,杜老先生才回過神,抬頭一看,竟然到了內城離學道衙門不遠的街上了。
他愣了領,往衙門的方向看了好幾息。
可最終長長嘆了一氣,背著手轉身折返離去。
“或許那天晚上,老先生有過一瞬間要告發你的念頭,但他總是舍不得,總還想著再救你一把,所以根本沒有再往衙門多走一步。可你呢,薛繁”
鐘鶴青看著眼前滿身錦緞綾羅的才子,見他渾身的顫栗已經止不住了,或許在害怕,也或許在后悔,又或許是如何的心緒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鐘鶴青替他說了。
“老先生誤入內城,踩到了你心頭最怕的地方,你再也不想在驚怕中度日,你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向老先生放出煞犬。”
“薛繁。”
鐘鶴青一聲叫了他的名字。
“你放出煞犬,任憑這邪物,生生咬死了對你來說亦師亦父的開蒙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