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契機是假的,可姻緣是真的。”
他喚了她一聲,環繞的帷幔被吹開,日光在他身上照出光芒。
“阿幺。我們的緣分是真的,這一點我也知道。”
他看過來的目光,仿若此刻照在他身上的日光,那光亮令九姬眼睛晃了一晃。
“可是你我的緣分,在凡間不就已經了卻了嗎你又找到這里來做什么”
她問,“就那點微不足道的緣分,有什么必要續上”
斷尾受傷是她違反妖法該有的懲罰,她也信了他的話,沒有真的以為那些道士是他暗中找來的。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了,甚至回了他在凡間回護的情誼,把自己的斷尾當作避厄的別禮給了他。
他鐘鶴青還想怎么樣
九姬向他看去,看到窗邊的帷幔舞起,光亮自他身上錯落下去,帷幔的影子反復落在他臉上。
他眉眼間陷入一片晦暗之中。
嗓音越發低了,卻道。
“我不認為你我之間的緣分斷在了半年前,也不認為那段緣分微不足道,我反而認為你我姻緣未了,如若不然,我今日如何站在這里”
這話竟說得九姬愣了一愣。
“那還不是因為你非得強求若非是你強求,天高海闊,你我自然不會再見。”
從緣分已了,到微不足道,再到她說得他非要強求,最后到天高海闊不會再見。
她可真是決絕
鐘鶴青心頭緊縮,緊縮之處暗暗作痛。
但男人卻一步走上了前來,直直看向九姬的眼睛。
“若是你我之間的姻緣,強求便能求得來,輾轉狼狽又有何妨”
最怕的是那些連強求都強求不來的,身上從未伸
出牽絆的線,行走在這世間的蕓蕓眾生間,卻如同落葉浮萍,縱然萬分想要與這世間多一點、哪怕一點的牽絆,也注定抓不在手上。
他這話說出口,一字一句都落在九姬耳中,她驀然頓了頓。
似又有什么撞上心頭,咚聲作響。
心跳隱隱錯亂,她愣了一下才道。
“不管你怎么說,我是覺得斷卻的緣分就像斷尾一樣,不必再要了。”
總會生出新的,無非是等待得漫長一些而已。
可她這話落了音,男人突然從懷里取出白帕子包裹的東西,抬腳走上了前來。
九姬只看去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她皺了眉。
“你這是什么意思本君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你若是不要,就扔水溝里去”
“阿幺。”
男人眉頭蹙了起來,他打斷了她的話,腳下卻不停,繼續向前走來,已到了她座下的石階前。
“站住,誰讓你過來了”九姬瞪了過去。
男人看著她的惱怒輕嘆一氣,腳下卻沒停止,緋紅的官府袍擺下,他抬靴登上了她妖主座下的石階。
九姬訝然。
“我讓你站住。”
他卻又登了一階,幾乎近到她身前。
“鐘鶴青”
鐘鶴青默然,卻只將那白帕包裹的斷尾送到了她面前。
“你就算同我較勁,也莫要同自己的尾巴較勁。”
他聲音輕緩下來。
“續上好不好”
“不要。”
九姬心下莫名竄起一陣火來,忽的抬手一下打落了他手里的半截尾巴。
尾巴啪嗒落在了地上。
他錯愕地頓住了。
九姬也愣了愣。
她不知自己方才是怎么回事,好像這人的強求執拗,令她一下子慌亂了起來。
她暗暗生氣,說不清是生他的氣多一點,還是生自己的氣多一點。
“反正我不會跟你走,我是貍族的妖主,山之阿才是我的家,你要走就自己走。”
她說完這話,只覺應付不來更多場面了,干脆一閃身,消失在了大殿里。
開了窗的大殿中,只剩下飄蕩如魅的長長帷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