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鶴青記起妖典醫術上有記載,服龍鱗散霧湯虛汗多發者,乃是力盈而身虧所致。
平日應佐以鴻山枸杞,日服十余枚,則可早已恢復。
鐘鶴青左右看了看她寢殿當中,果然有一罐色澤瑩潤的枸杞,只是那一罐滿滿當當的,她似是沒怎么動過。
“她不肯吃這個嗎”
雙姒說是,“她在山上苦修慣了,沒有吃這些零嘴的習慣,且這枸杞總有幾個酸的,她吃不來便不太吃了。”
男人靜默了一會。
夜早就黑透了,連方才隱隱可聞的城中街道上的熱鬧聲也漸漸散了去。
山之阿沒有更夫敲打更鼓,但鐘鶴青看到九姬寢殿里擺著一只日晷模樣的物件。
乍一看,此物是尋常擺件的樣子,但細看卻發現上面飛著許許多多的流螢,而這些流螢身上的光亮,卻像有一道日晷上晷針投出來的長影,直直指向晷面上的時辰刻字。
而這些流螢照下來的光亮也同晷針的長影一樣,在按著時辰變動,眼下正那些星星點點的螢火光亮,正聚在子時。
鐘鶴青想起,曾在書上看過一個名叫時螢的靈物。
此物是時辰的使者,最能精確道出時辰,且從不撒謊,于是有妖專門去深山里捕捉時螢以做螢晷,來指示時辰。
看來這就是螢晷,果如書上所寫的一般靈動精準。
妖界,也果如書上所寫妙不可言,那是
絕大多數凡人一輩子也難以接觸到了奇與幻。
鐘鶴青又瞧了瞧那螢晷,算著距離九姬下一碗藥還有些時辰。
雙姒打了個哈欠,收了書在桌上擺了銅錢,不知在算些什么,算了一會就收了銅錢,支著胳膊打了盹。
鐘鶴青沒什么睡意,看了看九姬一切如常,便起身到了殿外。
兩位守門的侍衛正暗暗驚奇,凡人的少卿怎么到了自家新主上的寢殿來,兩人正湊著腦袋下賭。
其中一個毛色三花的,一雙貓耳朵抖著道。
“你說,那少卿是不是主上從凡間招惹來的我賭一個,人家都找上山之阿的門了,以后還不得是咱們的附主。”
也就是妖主的夫君。
另一個通身漆黑的卻說不可能,黑貓尾擺的比手還快。
“他可是凡人,最多是個侍君。主上若是立附,怎么也得立個妖吧怎么能立個凡人凡人在妖界沒那么容易過的,這位少卿進妖宮之前,丞相可專門為他壓了妖宮妖氣,怕他受不住呢。”
他覺得不可能是主君的夫君,但也是個備受憐愛的側室。
兩人正爭論得起勁,不想一轉頭,看見那位少卿正站在兩人身后。
三花侍衛一緊張,“附主是有什么事嗎”
話出口才發現喊錯了,連忙改口,“啊不是,少卿少卿您有什么事”
黑貓侍衛在旁邊差點笑出了聲。
三花也一臉尷尬。
但鐘鶴青倒是聽懂了。
他耳邊微有些燙,溫聲道,“沒什么大事,鐘某只是想問問,主君一般早間何時醒來”
兩侍衛道若是不用藥,主君一般天沒亮就行了,然后去山里趁著晨霧未散修煉,但用了藥就不好說了,有時早些,有時晚些。
鐘鶴青點頭,在兩人偷偷打量的眼神里,客氣、周道又溫和地點頭道謝,走開了。
待到夜快過去,天快亮起的時候,宮人又送來第三碗藥,這次喂得更難了,鐘鶴青費了許多工夫才給九姬喂完。
大功告成,雙姒也累了,掩著口咳了好幾聲。
鐘鶴青見她身子不太好的樣子,問她要不要回去睡會。
雙姒瞧著天邊泛白,但還沒完全亮,覺得也好,問鐘鶴青要不要一起走。
男人遲疑了一下,“我能否單獨再留一會。”
雙姒眨了眨眼,眼見這天色,九姬也差不多要醒了,便點了頭走了。
她一走,殿里便只剩下了鐘鶴青和九姬兩人,未升起的日頭把光亮提前自山坳之間,悄悄灑了過來。
室內半明半暗,鐘鶴青看著床上的人,見著她仍睡著,但雙唇微干,便又取了些水來,給她喂了一些。
清水沾了唇,她半夢半醒之間,咕咕囔囔地問了一句。
“幾時了”
鐘鶴青看了螢晷一眼。
“卯時了,天快
亮了。”他回道。
正以為她聽了又會睡過去時,她閉著眼睛忽的道了一句。
那你是不是要去上衙門了13”
話音叮叮咚咚地落在靜謐的妖主寢殿里。
鐘鶴青怔了一怔,看著九姬仍閉著的一雙眼睛,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