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羨一手虛握,另只手舉起,翻覆,做倒水狀,口型說“我去倒水。”
孟恪點頭。
李羨口渴,走到樓下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喝下后,拎涼水杯回樓上。
孟恪的電話已經講完了。
她將杯子放下,倒了杯水,推給他,看了眼放在一旁的手機,“誰啊”
“江女士。”孟恪拾起杯子,抿了口溫水,說得云淡風輕,“聽說這兩天我跟孟世坤關系很僵,特意打電話問兩句。”
“是嗎”李羨注意到桌上放了只黑色棋盤格方盒,八角與棱沿是銀色金屬裝飾,隨手拿起來,掀開搭扣,盒里是空的,只有絲絨墊,當中一截斜角的被固定的光面緞帶,“對了,上次媽說的絲巾我找到了,她現在還住在榮南的公寓嗎”
“你要給她送去恐怕要等一等了,她不在國內。”
李羨錯愕,看著他,緩緩地眨眼。
“那天吃過飯就走了。原本打算年前走的。”
“為什么”
孟恪頓了頓,“這陣子風言風語太多。”
李羨沉默,把盒子放回桌上。
這段時間孟家確實經歷太多。
“那她說什么了,讓你這么不高興。”
“我不高興了嗎”孟恪笑了下,起身。
“嗯。”
他平時情緒很穩定,喜怒都不會太張揚,可剛才從門口路過,李羨感覺他身上籠罩一層陰云。
孟恪想起她路過時,電話那頭江若琳正激動,他的語氣也就冷了幾分,可能讓她誤會了,“她覺得我沒處理好跟爸的矛盾,得不到孟家的全部支持,導致新恒年底成績有點問題。這事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
關于生意手段,各人有各人的風格,他自己不覺得有什么,倒是李羨皺緊眉頭,垂著腦袋抬眼看他,氣鼓鼓的,“怎么一個兩個都這么多要求,到底要你做到哪一步才算好。”
這話完全是站在他這一側立場的,孟恪聽得熨帖,看著她笑。
“你還笑。上次你跟爸說話,我都偷聽到了。作為父母,就是很過分,又偏心又苛刻。”
這話她上次就想說,又怕自己想多了,今天終于說出來。她情緒太投入,看見他淡然的模樣,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因此突然地鼻尖泛酸,眼眶發熱。
孟恪注意到她眼眶里隱約閃光的晶瑩,因為太突然,不大能確定,“這是怎么了”
突如其來的淚意讓李羨自己也感到尷尬,狼狽地別開臉,“沒事。”
他俯身下來,礙于身高差,看不到她的臉,干脆坐上沙發扶手,牽住了她的手腕,抵在手背的拇指指腹輕輕摩挲,“沒事哭什么,沙子迷眼睛了”
語氣很輕,要逗她笑的意思。
李羨抽不出手,用腳尖踢他的鞋,嘴硬道“我沒哭。”
眨了眨眼睛,試圖讓這滴淚干涸揮發。
孟恪一笑,“這事對你來說很難接受因為他們偏心又苛刻”
他不知道為什么這件事會讓她有這么大的情緒。
“難道不是嗎上次我都聽到了,雖然具體的事情聽不懂爸覺得你在新恒做得還不夠好,對大哥的處理不夠圓融。你又不是神仙。”
“這些話他們說了,我不盡然全都要聽進心里。”
“可他們是爸爸媽媽啊。”
她知道他足夠強大,是強勢、擁有選擇權的一方,可以將父母的指責置之不理。可做爸爸媽媽的,怎么可以不給孩子支持,反倒處處挑剔。
“你不會覺得難過嗎”李羨問。
孟恪頓了頓,“習慣了。”
可李羨覺得難過。
她看到他撥開驗孕棒上那層紙的手是顫抖的,分明帶著緊張期待,那得償所愿的喜悅,只有在乎的人才能打斷。
半晌沒人說話,孟恪握著手腕牽她走近些,站到自己兩腿之間,看到她低垂下來的眼睛里的情緒。
“在想什么嗯”
李羨開不了口。
發泄情緒和敘述事實是不一樣的,前者很難脫口,即便是面對最親密的人。
空氣沉寂半分鐘。
孟恪松開她一只手,屈指撥開她額前散落的碎發,掛到耳后。
李羨任他擺弄,吸了吸鼻子,模樣有點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