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世間有個規矩,叫作人死不能復生。其實這句話還不夠準確,因為不止是人,神也不能復生。
世界本是混沌,混沌則是“一”。一是萬物的本源,也是力量啟始,它是永恒不變的,因此,不論一如何分化,萬靈如何不同,大家或死或消散后,都將重新化為一,所以世間沒有轉世,更不能復生。
好比鬼,鬼也只是人留在世間的一種手段,最終還是要消散的。
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可是陶圣望并不甘心,他將希望都寄托在秘法上,于埋心處種下一棵飛頭木。這種飛頭木能生出酷似人頭的花來,吸食著附近區域鬼魂。他以此為餌料,又設縛靈符,模仿當年雷骨門制造仙音燭的辦法,還真喚回了弟弟。
弟弟與他記憶中一樣,是個襁褓嬰兒,會哭會笑。他一開始欣喜若狂,發誓要把弟弟養大,但是弟弟不再是肉體凡胎,自然也不吃凡人飯。他見弟弟餓得直哭,便用了祭祀神祇的辦法,向弟弟獻祭葷食。
弟弟納了這些葷食,長大些許,會跑會跳了,只是祂的行為動作都不像人,半夜總喜歡把自己吊在房梁上。陶圣望把祂抱下來,祂還是會爬回去。
陶圣望覺得,這是因為弟弟的魂魄依托于飛頭木的緣故,飛頭木不僅有夜爬的習慣,還有食肉的習慣,所以沒多久,弟弟也受其影響,要的葷食越來越多,陶圣望供應不及,便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他用錯誤的獻祭方式,迫使鎮中原有的神祇變得虛弱,再趁其虛弱的時候,把對方的名牌和肉身都喂給了弟弟。弟弟吃了對方,搖身一變,成了鎮上的繼任神祇。
人們在陶圣望的造勢下,把飛頭木當作弟弟的原身,并按時向祂供奉葷食,弟弟有了吃的,也不再鬧了,陶圣望又給祂挑了幾個玩伴,祂就在府中玩耍。
可惜好景不長,有一回,陶圣望從彌城辦事回來,發現院內掛滿了尸
體。弟弟滿身是血,把吃了一半的玩伴留給陶圣望,一邊拍掌,一邊說“好吃、好吃”
陶圣望終于吐了,他伏在門邊,發現自己喚回的不是弟弟,而是個怪物。弟弟爬到他身邊,要摸他的臉“小圣,你不要吃嗎”
陶圣望道“我不吃。”
他忽然握住弟弟的手,使勁給弟弟擦拭。弟弟被他擦疼了,大哭起來“小圣,小圣”
陶圣望著了魔,恨不能把他擦干凈“你為什么要吃人你知不知道,這世上只有畜生才會吃人”
弟弟什么都不懂,只會哭“小圣”
陶圣望說“快擦,快擦干凈我不要你吃人這輩子有我一個做畜生還不夠嗎狗老天這樣還不夠嗎”
他無論如何也擦不掉那血跡,便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可是他還是不甘心。
“我帶你去找舅舅,”他背起弟弟,似乎找到了救命稻草,“舅舅神通廣大,必然能治好你。”
舅舅傅煊住在一座山上,陶圣望到時,天正下著細雨。他在雨中求見,有人將他領入門,讓他在堂內等候。他等了一天,弟弟又餓了,嚷著要吃東西。
陶圣望說“我給你帶了干糧,你吃吧。”
弟弟咬了口干糧,“呸”地吐掉,哭喊“肉,小圣,我要吃肉。”
陶圣望道“我說了,這段時間你不許吃肉。”
弟弟把干糧扔在地上,跺著腳鬧起來“我好餓,我要吃肉,小圣,我要吃肉”
陶圣望撿起干糧,吹走上面的灰,面色冷冷“我說不許就是不許,你聽不聽我的話要是不聽,我再也不管你了”
弟弟說“我聽,你不要不管我。”
祂重新接過干糧,也不顧眼淚,討好地咬了幾口,囫圇吞下去。陶圣望見祂聽話,稍微松了一口氣“你全吃了,吃完就不餓了。”
弟弟把干糧吃完,靠在陶圣望身邊,問他“舅舅幾時來”
陶圣望說“他很忙,一會兒吧。”
弟弟又問“他是誰,比小圣還厲害嗎”
陶圣望道“那是自然,他是舅舅。”
弟弟說“舅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