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胥道“不記得怎么知道是你鬧的”
江濯心想都讓我睡到身下了,不是我鬧的,難道還能是你自己脫的
這時,堂外傳來一陣馬蹄響,驟雨般落在門口。店小二慌不迭迎上去,進來幾個灰衣鬼師,為首的馬鞭一揚“休要廢話,快備些酒菜來爺們人困馬乏,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他們陸續落座,仗著身份,也不拿正眼看人,自顧自地聊起來。一個說“這藥催得急,真是累死爺們了”
另一個道“可不是么這幾天跑下來,著實累得夠嗆我聽幾個交好的兄弟說,王山那頭也派了大夫來,正在路上呢”
“那裴大稷官究竟怎么回事”
“還不是小勝鎮那事鬧的,據說裴大稷官沖撞了邪祟,經脈全斷了,如今人躺在彌城府里,夜夜夢魘,喊著有鬼什么的。”
“看樣子是好不成了,唉,他也可惜,本該是二州翹楚,若非碰見這倒霉事,說不定日后還能做個法相呢。”
他們居然在說裴青云
“司主看重他,給他派了彌城那樣好的差事,如今他廢了,陶圣望又死了,司主雷霆之怒,怕是又要發落一些人。”
“不知道咱們會不會跟著吃掛落。這幾年差事多了,規矩也嚴了,不比剛入司那會兒,人還能說說笑笑的,現在我去王山,真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你我算什么,平素能見著司主幾回法相才是真可憐,時時侍候在司主左右,稍有不慎就會惹得司主不快,真真是伴君如伴虎”
“原先只有司主倒還罷了,如今又來個女人,既要揣摩她的心思,還要提防她吹枕邊風,也就是法相還受得住”
他們滿腹牢騷,平日待在屬地里,周圍都是敵我不明的耳目,半句話也不敢多說,現在出來辦差,自覺都是一個派系的兄弟,便就著飯菜說個不停。
江濯心道他們竟敢這樣議論懸復,看來懸復的威嚴不比從前,可是他們說的女人是誰
“司主憐香惜玉沒什么,但讓一個女人騎在兄弟們的頭上發號施令,那就不對了我看這事遲早要鬧起來不如趁早把那女人殺了算了”
“就沖司主如今待她的心意,誰敢動她一根寒毛罷了罷了,我們私底下說說也就好了,可別傳出去,當
心”
他們聲音漸低,又轉聊起了別的。江濯見沒什么再值得聽的,就沖天南星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和安奴先走。
天南星把碗筷一推,招呼安奴出門。他們走后,江濯對洛胥說“不是要拿袍子嗎走吧,我和你一起上去。”
兩個人上了樓,回到屋內,洛胥把袍子拿了,江濯從后看祂,越看越奇怪。洛胥把袍子搭在臂間,問“怎么了”
江濯說“熟悉,好熟悉,總覺得在哪兒見過這一幕你是不是昨晚也這么拿過袍子”
洛胥淡定道“不記得了。”
江濯捏了捏下巴,目光又在洛胥身上轉了幾圈“你把手抬起來,像這樣,嗯,再這樣等等,你又沒醉,怎么會不記得了”
洛胥目光一落,反問“你怎么知道我沒醉”
江濯說“太清也會醉”
不知是不是錯覺,當他說“太清”兩個字的時候,洛胥的眼神似有變化。可是人就這么怪,祂越是閉口不提昨晚的事,江濯就越是好奇。
兩個人離開客棧,路上,江濯還在反復尋思我們昨晚如何上的樓、如何進的屋,我居然一點都不記得了還有夢,好像夢見下雪了,又好像夢見個破廟爛醉真是太糊涂了
他在暗自懊惱,殊不知洛胥那頭是另一種風光。那外袍皺巴巴的,卻不光是江濯的錯,而是有人壞心眼,非要把江濯抱在臂間,讓他回答是“都要”還是“只要”。
江濯醉眼朦朧地答“都要”,祂不滿意,江濯只好又答“只要”,祂還是不滿意,不滿意就要從其他地方找補。總之最后外袍揉皺了,洛胥一點也不覺得心疼。
天南星先一步出來,找了輛馬車。見他們兩個人還在路上晃悠,便把馬鞭一揮,催促道“上車”
這附近的鬼師都被喂給了小勝鎮的墮神,除了鬼圣帶的那批援軍,其余的還沒趕來,因此御道解封后,通向別處的關卡相較松懈,是個離開的好機會。
按照計劃,他們直接駛往辛州。三日后,馬車到了辛州,而這里,正是梵風宗的所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