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知底細,看崔長亭喪魂落魄的樣子,紛紛喊起來“崔師兄”、“這是怎么了”,“快快扶住”。
明濯拾階而上,說“你剛說什么嗯,你說這附近幾座城鎮里的百姓都不聽話,應該全殺了,但是永澤是個暴君,光殺這些百姓無法使他就范。你還有別的法子嗎”
崔長亭丟了三魂七魄,哪里還敢回話。眾人中有人接道“通神者慈悲為懷,崔師兄會這樣說,實乃無奈之舉。況且崔師兄的意思,并不是要殺光附近城鎮里的所有百姓,而是要用這種方式震懾他們,讓他們及時醒悟,早日歸順。”
另一人說“這種特殊時刻,理應用一些雷霆手段。那些人既然冥頑不靈,我們便先殺他幾個,以儆效尤,也好讓永澤看看,大伙兒不怕他。只要我們拿下這幾座城鎮,就相當于砍掉了永澤的左膀右臂,到時候看他還怎么復仇”
這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崔長亭的話奉為圭臬。若換作平時,崔長亭必要記下他們的名字,再把他們當作宗門表率夸獎一番,然而此時此刻,他的舌頭就像打了結似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明濯道“要是震懾無果,不還是得殺個干干凈凈才行”
一人說“為了大局著想,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崔師兄,如今乾坤派由你做主,你就是咱們近南二州的新魁首,只要你發話,大伙兒都愿意與你一起去討伐這幾座城鎮。”
崔長亭滿頭大汗“我我”
洛胥道“你們人手眾多,討伐這幾座城鎮不難,可是萬一碰見天海御衛怎么辦聽說那天海御君被君主迷得神魂顛倒,已經成了世間難得的糊涂鬼。”
原先附和崔長亭的一人皺起眉,斥責道“你們兩個又是什么人上來不報家門,反倒插起話來,好沒規矩”
崔長亭見到他們兩個人已經嚇得半死,現在聽見旁人斥責,更是渾身癱軟,顫抖著說“快快、快住口”
那人偏不聽勸,起身道“崔師兄就是太好說話了,才會讓你們這些人蹬鼻子上臉這里是神宮,沒有東、西兩山的邀請,旁人是不準上來的。我看你們兩個一無徽紋,二無兵刃,連姓名都不敢講,又怎么敢在這里大放厥詞”
洛胥摸向袖口,似是忘了帶誅天銀令,對明濯說話的語氣很無辜“他問我名字,我是告訴他,還是不告訴他呢”
明濯看向那人“我們兩個人的名字,你不是知道嗎”
那人冷笑道“我看你年紀輕輕,多半還沒有及冠,已經被家里人慣得不知道長幼尊卑。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又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名字”
“記不起來也無妨,”明濯抬起食指,正點向自己腳下的神宮,“你只需要記得,這里的規矩只有一條。”
那人問“哪一條”
明濯的琥珀瞳冷厲,笑容里有幾分森然。那人見他沒有作答,正要再開口,就聽身旁有人道“這天好端端的,怎么說變就變”
“咦,下雨了”
眾人挨到雨點,無不驚訝。
“這是怎么回事有香神在宮中坐鎮,應該一直是晴空萬里”
“快請黃長老”
不等他們起身尋人,那拉神宮的兩尊巨像先停了腳步。飛雨急促,刮起一陣狂風,把眾人的衣袖袍子通通吹起來。
有人愕然地說“崔師兄,你怎么了”
椅子翻倒,崔長亭跌到了地上。他渾身抖若篩糠,耀武揚威用的馬鞭早已脫手,道“御御君且聽我說這霈都的門不是我破的,這神宮也不是我拉的,我我來到這里,是想要為兩位辯白幾句”
洛胥俯身,拾起那根馬鞭。銀發順著肩頭滑出些許,他把馬鞭看了一遍,對身旁的風風雨雨置若罔聞“好鞭子,但是這上面帶著明氏的白薇印記,是你們從神宮里拿的嗎”
崔長亭一陣搖頭“是黃、黃長老執意要送我的,不是我進去拿的”
“這可麻煩了,”洛胥頭疼似的,把馬鞭繞了一圈,“這話君主聽了,只會更生氣。”
仿佛是應他的話,只聽幾聲怒雷滾動,天地變色,頭頂“啪”地一聲炸響,暴雨轉瞬而至。
霈都的規矩只有一條,便是君主有令,須得謹遵明濯要這里下雨,就算是香神坐鎮,它也得老老實實下個酣痛淋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