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開始只是隨手的涂寫。
在教材旁留下對通識認知的質疑,在雜記旁寫下對未知景色的期盼,和教令院過去幾百年來的學者一樣,在書頁的空白處留下雜亂無章的言語。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或許是父親不斷否認你的研究后,或是在教令院最初對你伸出手的朋友露出獠牙后,那些筆記變成了更加真實、更加私密的敘述。
“大慈樹王的犧牲固然自漆黑災厄中拯救了須彌,卻加深了雨林與沙漠之間的隔閡,帶來了長久的隱患。統治者的仁慈與溺愛對民眾來說是好事么看到璃月那位神明,我難免心生懷疑a。”
“教令院近年來的發展讓人不能茍同,否認藝術,以及人們因藝術而產生的快樂是愚蠢的。智慧本就涉及方方面面,將智慧定義為真實、真相與真理,而否認人類的靈魂和身體最直接的反應,歸根結底不過是學者的傲慢罷了。承認大巴扎的舞蹈優美、咖啡館的香氣宜人是這么困難的事么a。”
“書中挑戰風車的騎士令人發笑,也讓人可憐。正義、善良、理想那些無謂的美德正是他發瘋的源頭a。”
最初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你可能只是想吐露不能和別人說的思考,但到后來,你或許的確在期待著,有什么人會看到這些文字。
有學者曾說,與人分享書架上的書,就像是請他凝視你的靈魂。那像你這樣,在浩瀚書海中隨機留下言語,又暗自期待有人能夠回復的舉動是什么呢
無聊,或是孤獨
盡管后來卡維總是評價艾爾海森為冷漠的實利主義者,但在艾爾海森年少時,他也的確做過一些一時興起、沒有明確目的的事,就比如以智慧宮的書籍為信紙,和那位身家顯赫卻異常低調、安靜的圖書管理員筆談。
說起來,艾爾海森最初對亞西比德的印象算得上平平無奇。
是的,盡管在初見時受到過他的幫助,但艾爾海森對亞西比德并沒有感激之情畢竟那天的事情對艾爾海森來說實在算不上麻煩。
實際上,除了引人注目的樣貌特指對他人,艾爾海森本身并不十分在意外表以外,在艾爾海森看來,亞西比德身上完全沒有其他值得關注之處。
美麗,但沒有用處。
觀念的改變是從看到符文語言中的邏輯概念上的筆記開始的。
與艾爾海森自己完全不同的娟秀筆跡,寫下的思考卻鋒芒畢露,不加遮掩地指出書籍中模糊不清的概念,和教令院那些盲從主流思想的庸俗之人完全不同。
有點意思。
自祖母去世、遵從她的遺囑加入教令院后一直頗感無聊的艾爾海森挑起眉,乍看上去有些憊懶的下垂眼角終于透露出一點別樣的情緒。
無聊,或是孤獨,或是在屬于學者的好奇心驅動下,灰色短發的少年以同樣的a為名留下了回應的語句,又將看完
的書籍放到了亞西比德的工作臺前。
如果說第一次看到亞西比德的筆跡是機緣巧合,那么第二次再看到那熟悉的筆跡時,就多了幾分命運的味道。
那是一本經典的因論派著作細說須彌三百年,部頭極大,據說會被過去的因論派學者用來防身。或許正因為此,在有了虛空之后,這本書已經許久無人問津,以至于艾爾海森拿出來的時候,書籍頂部揚起了一層薄薄的灰。
說實話,艾爾海森并沒有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亞西比德的筆跡,畢竟那位學長的父親知論派的賢者,可是有名的排他主義。
艾爾海森提起了幾分興趣,支著腮,換了個更加舒適的坐姿,開始閱讀這本經典,以及旁邊亞西比德的批注。
令人驚訝的是,和之前那種平鋪直敘的否定不同,在這本書中,亞西比德沒有使用提瓦特通用語或是須彌雨林文字,而是用非常小眾的須彌沙漠文寫下了對這本編年史的質疑沙漠不是雨林的附屬,沙漠人不是歷史的塵埃,須彌的三百年,屬于沙漠的部分究竟哪里去了
有趣這是艾爾海森的第一反應。
對知識和權威的質疑,和這種近乎嘲弄的表達方式和亞西比德平時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不像。
銀色的長發,藍色的眼睛,學術家庭的出身和安靜溫順的性格。艾爾海森知道教令院里有許多人對這位亞西比德學長懷有憧憬,或是欲念可以理解,誰不想一手權勢一手美人呢甚至,知論派里一些狂熱的擁躉,在私下給亞西比德起了智慧宮的藍寶石的稱號
但他們一定想不到,這只看上去高貴又安靜的貓,光滑美麗的毛皮下隱藏的是異常鋒利的尖爪和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