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恩典,這幾年他在國子監每門課業都是榜首,遠超他的同窗,足見他是可造之材。只不過翰林院清苦,他可能要吃些苦頭了。”
安元慶急說“我安家乃是武將出身,骨子里流的是武將的血,男子漢大丈夫,不扛刀不扛槍,去翰林院拿筆頭子算什么苦”
老國公捏了捏額角,安家當初頂多算半吊子武將出身。當初先帝的大軍被困懷溪谷,九死一生,在沒有任何援軍的情形下,安家六子召集鄉野志士,無奈從戎。也真是難為他們一群文弱書生,被迫持刀上馬,帶著三萬手舉菜刀斧頭的山野村民沖去懷溪谷馳援。
李文簡道“既然舅父不心疼,那我就讓葉太傅放心操練他了。”
安元慶誠懇道“有勞殿下費心。”
李文簡微微頷首。
“阿臨多虧了你。”安國公感嘆一聲。
李文簡喂藥的手頓了下“當初的事皆由我起,他是因為我才遭了那么多年的罪。”
安國公道“過去那么多年的事情,還提它做什么”
“對了殿下,年前行刺你的刺客抓到了嗎”安元慶忙岔開話題。
安元慶的一句話,立刻讓昭蘅腦子里嗡的一聲。
“沒有。”李文簡道。
安元慶憤憤道“真是膽大妄為竟然膽敢在萬壽節那天在宮里對殿下下毒手,抓到之后一定要抽筋剝皮,五馬分尸,以儆效尤。”
李文簡頷首,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昭蘅身上,道“是該重罰。”
昭蘅心全然涼了。
她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應被抽筋剝皮、五馬分尸的刺客。
彼時李文簡緊緊攥著她的手腕,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追問她的身份。為了逃離,她趁他迷糊不備,拿起案上的梅瓶朝他后腦勺敲了去
遙遠的梅瓶穿越時空在她腦子上砸開了花,昭蘅耳朵里盡是嗡嗡之聲,渾身的血液沖到了鼓膜,把外界的聲音都隔離開了。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連捏著托盤的力氣也無。
劉氏見她纖細身姿搖搖欲墜,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問道“是不是侍藥間太忙累著了”
昭蘅勉強朝她弓了弓身,后背冷不丁冒出冷汗,道“多謝夫人關心。”
想否認,卻又下意識地點頭“是有一點。”
劉氏待下一向溫和體恤,對東宮的宮女尤甚,溫聲“累了就先回去,藥碗我等會兒讓人送到侍藥間。”
昭蘅一向循規蹈矩,若是往常,她定然不敢將自己的事情假手他人。然而她實在不想在這里繼續待下去,每一刻她都有如芒在背的恐懼感。
她蒼白著臉無力地向劉氏福了一禮,見四處無人注意到她,便捏著托盤繞著人群退了出去。
她們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可是李文簡卻聽見了,他用勺子攪動碗底剩下的湯藥,小巧精致的勺柄在他指尖輕輕轉動。
李文簡的視線從漆黑的藥汁上移開,望向昭蘅消失的方向,忽的不怒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