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直哭呢”他輕輕問道,忽然生出想擁她入懷中,替她擋去一切悲傷和苦難的沖動。
但最終他克制住了,僅是抬起手指,挨著她的臉頰,慢慢將淚痕拭去。
指腹的繭劃過臉頰,昭蘅粗糲的觸感中帶著真實的溫度。
一時竟覺心如刀絞,連再看他一眼都覺得難受,于是低下頭,慢慢止住眼淚,細語道“沒什么,只是想到你要走那么久,心里難受。”
“阿蘅舍不得我離開嗎”這一刻,少年的心幾乎像有無數煙花炸開,盛大絢爛,充盈得滿滿當當,話脫口而出后才覺得輕佻荒唐。
昭蘅眼睫輕顫,慢慢轉眸望向白榆。
在分別之際,在最后相聚的時間里,彼此都應歡歡喜喜的。
她肆意大膽地點點頭,聲音委屈又難過“是,我舍不得。”
少年緊張的心緒忽的彈開,心花怒放之余,聽到她含悲的聲音更多的是心疼和無奈,聲音低而柔喚她的名字“阿蘅”
昭蘅眉眼間仍掛著溫柔,眼神有些呆怔“嗯”
他幾乎忍不住就要脫口而出求娶她,僅存的理智拼命按壓著他瘋狂膨脹的沖動。
從一開始,昭蘅就誤會了。
他幼年被綁架,受到驚嚇得了失語癥,很多年不曾開口說話,是以性子孤僻。
他不喜歡人多熱鬧,時常穿著白榆的宮裝躲到園子的假山后看書。
認識昭蘅的那一日,他正是穿的白榆的衣裳在山后曬太陽。卻碰到幾個躲在陰涼處賭錢的小黃門,他們沒認出他,根據他的服飾把他當成了看門的小黃門。
擔心他把他們賭錢的事情說出去,他們狠狠揍了他一頓,還叫囂著把他扔湖里。
然后昭蘅出來幫了他,她揮動搗衣杵趕走了那些討厭的拜高踩低的內侍。
昭蘅把他也當成了內侍。
起初他覺得沒有必要,所以沒有戳破這個誤會。
及至后來,兩人接觸日深日久,便不知道怎么開口了。
她誤會也好,彼此相處都沒有負擔。
只是他沒想到曠日彌久的來往,他眼中的阿蘅越來越美好。
他沒想到自己會萌生娶她為妻,一生一世照顧她的念頭。
少年懷著滿腔的赤誠,看向心愛的姑娘,劇烈的心跳占據他全副心神。
故事很長,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時間慢慢給她講。
但不是現在,他即將南下。
他不能不負責任地潦草地告訴她這個故事,留她獨自彷徨、猜想、猶豫、不安。
他太了解阿蘅。
她不會因為他是內侍而低看、輕視他,可未必不會因為他是安國公府長房長孫而畏懼退怯。
他開始對回來的日子充滿憧憬,恨不得時光飛快,馬上來到那一天。
“我很快就回來。”安胥之向她擠出抹笑。
“我給你把簪子戴上吧。”他拿起發簪插入她的發髻,小巧精致的簪子在她的秀發里閃著瑩潤的光。他端詳片刻,由衷感嘆“阿蘅真好看。”
昭蘅垂眸不語。
“奶奶那里我讓另一個人照看著的,有什么事他會來找你。”安胥之又道“你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