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屏住呼吸,也不掙扎,放任自己漂浮在水里。泉水溫暖地包裹著她,如同親人溫柔的撫觸。
適應了水下的情形,她才慢慢睜眼,水中昏暗,什么也看不清,只隱約看到李文簡蹲在岸邊模糊的輪廓。
她放下心來,有他在,她放心地任自己沉入池底。
池底很黑,刺鼻的硫磺味讓她幾乎睜不開眼。
她憋氣忍耐,呼吸越來越困難。
“撲通”,身邊濺起巨大的水花,李文簡跳入水中。
隨后,他的手掌從她腰側滑過,撐著她的腰背,手掌往上托。下一瞬,李文簡抱著她從水中坐起,水聲嘩然。
昭蘅大口喘息著,雙手抹去臉上濕漉漉的水漬。
李文簡仍保持著抱她的姿勢,握住她的腰,將她抱在腿上,水花四濺后,昭蘅身子大半露出水面。緊貼著他堅硬的胸膛,灼熱相抵,她卻沒有力氣推開他。
人在極度悲痛的時候,似乎連羞恥心也跟著消失了。
李文簡拿起旁邊白玉盤內的盥巾披在她輕聳的背上,忽然抬起手,寬大的手掌輕撫她的臉頰,指腹輕輕揩著她眼下的淚。
她的眼淚止也止不住,怎么擦也擦不干凈。
昭蘅入宮是因為那一年他多嘴給皇上提了建議。他一句話改變了她的人生,及至今日,他也不知道算不算自己造就她今日的苦痛。
他對她有憐、有愧。因他而生的無數因果,堆成她現在的苦痛。李文簡看著她的淚眼,忽然低頭,蹭到她的臉頰,親吻她的淚痕。
咸咸的,又苦又澀。
昭蘅渾身濕透,因為他的觸碰更加顫抖。
時間一寸寸流失,李文簡吻干了她的淚。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沉聲道“那夜,是孤荒唐,你要何補償”
昭蘅低眸,他看向她緋紅的眼中,無聲地將她肩頭滑落的盥巾往上提了兩分。
她心里發苦,她知道若是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李文簡身上自己能好受些。
可是,她做不到。
因為時至今日,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由她再三思慮,鄭重做的決定。
就連那夜的錯誤,她也無法將錯全推在他身上。
她先是高估了自己,以為能趕在下鑰前跑回東宮;然后她又過于放松警惕,宮門下鑰后,她應該第一時間跑回御膳房。可她沒有,她怕麻煩,選擇去廢殿棲身。
她以為宮規森嚴,就算在外過夜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從一開始,她就不該抱有僥幸心理。
太子固然有錯,但是她創造了他犯錯的先決條件。
即使他是她揮散不去的夢魘,但從他答應送她出宮的那一刻,她就再也沒有怪過他。
只是誰也不知道,她的親緣竟然這么薄。若是早一日,只需要早一日出宮,奶奶或許就不會出事。
她就不會變成無家可歸的孤兒。
她的夢想一直不大,無人欺負,不干最苦最累的活,和奶奶簡單舒意地活著就好。
如今奶奶沒了,可是她在她的靈前磕過頭,起過誓。
她要好好地活下去,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殿下給我個位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