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了。”
昭蘅心里一個咯噔,向來伶俐的嘴,也結巴了一下,一雙瀲滟秋水眸瑩瑩泛光,含著訝然。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絲慌亂,略顯不安地低著頭看著海棠花枝的鞋面。真是奇怪,之前決定跟他一起住的時候也沒這么激烈的心理活動。
現在怎么扭扭捏捏。
李文簡打量著昭蘅的臉,她眼睛像是鋪了一池繁星的春水,努力地壓下驚訝,訝色還是從眸光里淌出。
昭蘅有些尷尬地問“會不會打擾到殿下”
“不會。”李文簡含笑望向昭蘅,道“總要習慣的。”
昭蘅若有所思,是啊,殿下遲早要立妃的,到時候總不能撇下太子妃一個人睡。
再抬起眸子時,她的目光就鎮定下來了,她起身往李文簡跟前走“我就是怕打擾”
昭蘅話還沒說完,因為被李文簡忽然打橫抱起,怔在那里,后半句忘了說。她愣愣望著李文簡,手下意識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腳不好就不要隨意走動,小心把傷口踩裂。”李文簡抱著昭蘅走向寢殿,輕輕將她放在貴妃榻上。他沒立刻起身,蹲在昭蘅面前,輕輕脫去她的鞋襪,看了看腳板上的傷口,低聲說“又滲血了。”
昭蘅意外地看著他解紗布的結,急忙俯身去按他的手,她小聲說“殿下,讓蓮舟來吧。”
李文簡瞥了眼她按在手上纖細的手指,輕輕吹了吹,酥酥麻麻的觸感在指尖漾開“我不行嗎”
昭蘅低下頭,烏青的頭發垂下,擋了大半的臉,雪白的小臉在發絲襯托下鍍了一層柔光“不合適”
“怎么不合適”李文簡輕笑,從容地問道。
昭蘅沉默了一息,才認真道“您是殿下,是萬金之軀我”
“我和你有什么不一樣嗎不也是一雙手一雙腳”李文簡抬起頭,目光柔和地看著他“如果是你的父母,你的奶奶,你的長輩們給你上藥,你會覺得不合適嗎”
“不會。”昭蘅細細琢磨著李文簡這話,輕聲回答“他們是我的親人,所以沒有”
話一出口,昭蘅立馬就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她有些后悔這么說。
李文簡笑笑,道“因為他們是你的親人,所以可以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接受他們的好,對嗎”
昭蘅靜靜地垂著頭,沒有說話,額前一綹長發垂了下來,在兩人眼前輕輕晃悠,她抬手用小指輕輕勾著發絲別在耳后。
“昭蘅,你有沒有想過,在成為太子之前,我也是個普通人。”李文簡語氣隨意地說“我也有父母親人,也會在阿翁跟前盡孝,服侍他用膳洗腳。”
昭蘅心想,為老公爺盡孝和給她上藥完全是兩碼事。畢竟身份懸殊,她也不敢跟老公爺相提并論。
“在你心里從未將我當成過親人,故而不肯接受我的好意。”李文簡忽然捏了捏她的腳踝“對嗎”
“啊”昭蘅懷疑自己聽錯了。
天底下誰有這個膽子把自己當做殿下的親人
李文簡忽然傾身靠過來,昭蘅微怔之后,后知后覺他用指腹揉開了她微蹙的眉心,道“昭蘅,你應該習慣,習慣我們是彼此的親人。放在尋常百姓家,我們也是親人。”
昭蘅愣愣地望著面前的李文簡,琢磨了片刻,她想說,她的身份在尋常百姓家里也算是妾,妾如牛馬,通買賣,是主人的資產,不是親人。
可是看著李文簡,她的話縈繞在舌尖,怎么也說不出口。
這種話說出來,于他而言,是侮辱。
盡管他是整個王朝的繼承人,未來的天下之主,但他不曾輕賤過任何一個地位低下的人,不管是她,或是普通的灑掃宮婢,他始終用謙和包容的心來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