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簡垂首批完最后一個字,放下筆,這才從他手中接過信,展開掃了一眼,眉頭微皺。
“殿下,寺中出事了”
“沒有。”李文簡道。
他慢慢地把信紙折好,重新裝回信封中“三公主的卦象不順,今夜要在寺中開壇設法驅祟。”
“哦。”牧歸抬頭望向書案后的李文簡“那應該不是什么大事。”
“你說”李文簡略思忖,問他“我是不是該上山看看什么情況”
飛羽“咦”了一聲,停下整理書卷的手,插嘴“殿下不是一向不信神鬼之說嗎”
牧歸沒有理會飛羽,他朝李文簡揖了一禮,提議“殿下和三公主兄妹情深,您若能親至寺中為她祈福,想必三公主可以一切順遂。”
李文簡再看了一眼飛羽,微微頷首,起身走出書房。
飛羽看了看李文簡的背影,又看了看牧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殿下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山里的天氣比宮中涼爽得多,茶寮院里的樹上傳出了蟬鳴。“知了”、“知了”的叫聲,和池子里青蛙的呱呱聲一起,成了中午李南棲午睡的背景音。
李南棲一覺睡到下午都沒有醒,昭蘅覺得奇怪,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她好像有點發熱。
盡管山里沒山下那么熱,可晌午時分還是熱得不像話。
三公主剛沒把卦打順,昭蘅擔心告訴她小八發熱的事情,她又要亂想,所以沒有聲張。
昭蘅讓嬤嬤把竹床抬到后院,將后院的門開著,穿堂風
從巷道穿過,清清涼涼地可降火了。
她用剛打上來的井水給李南棲稍稍擦洗了一下發熱的身體▎,然后把她抱到竹床上睡。
涼水擦洗過后,李南棲舒爽不少,攤開肚皮躺在竹床上,漸漸睡著。
昭蘅伸手把她的衣服往下拉了拉,搖著扇子,也慢慢閉上了眼睛。
寺里的竹床都不寬,她們兩個人睡還是有點擠,昭蘅翻了個身側著睡著了。
在山寺聒噪的蟬鳴聲里,昭蘅做了一個久違的夢。
夢里她還是個和李南棲差不多大的孩子,躺在竹床上無聊地玩著兩顆桃核,窗外陽光燦爛,蟬鳴聲甚囂塵上,一道佝僂瘦影走入屋中。
那是奶奶,她懷中抱著一捧沙棘。這個時節,沙棘已經成熟了,紅彤彤的小果子沉甸甸綴滿枝頭,襯著蒼老素淡的老人,鮮活與枯老有一種刺目的對比。
昭蘅微張開眼看了奶奶一眼,昏昏欲睡的人意識尚有些混沌,含糊喊了聲“奶奶”
“吵醒小阿蘅啦”奶奶向她笑笑,坐在竹床邊,用她粗糙溫暖的手摸了摸昭蘅的額頭“還有些發燒呢。奶奶給你熬沙棘粥喝,喝了就好了啊。”
她眨了眨眼。
生病真難受啊,要是不生病就好了。
昭蘅這樣想著,竟然從竹床上站了起來,推開門一直往外走去。
可是小小的院落怎么又而走不到頭,只有蟬鳴聲越來越響亮,頂著的烈陽越來越熱。
她皺了皺眉,覺得很不舒服。
正難受的時候,一股清風徐徐吹來,將那些無名的煩躁吹散些許。
昭蘅醒來的時候覺得頭疼,大約是睡得太久了。她迷迷糊糊半睜著眼,一邊起身,一邊伸手去摸旁邊李南棲的額頭。
目光忽然瞥到坐在竹床上的人,嚇得瞌睡登時醒了“殿下,您什么時候來了”
李南棲坐在竹床上,在玩兒一個剛玉珠子,是李文簡帶來的。五顏六色的剛玉,在陽光下閃著奪目的光芒。珠子咕嚕咕嚕滾到昭蘅腳邊,她用手肘抵著膝蓋,彎腰把珠子撿起來遞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