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文簡淡淡地應了一聲,才喝了口茶,從半遮的茶蓋里瞧見她盯著自己,抿著唇眼里盡是困惑。他將蓋完放到一旁,長長嘆了口氣。
“我也很舍不得菜園里的那些菜。”
少年將目光從她臉上移開,靜默地去看黃花梨案上她越發端正的自己,纖細的羽睫擋住狡黠的眼瞳,他的嗓音輕緩而沉靜,“若非萬不得已,我也不會拋下辛辛苦苦開荒出來的菜園。”
“阿蘅,不要擔心,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回來。”
他的語氣溫柔又寵溺。
戾帝為人陰狠毒辣,前世離京前,他在安氏放了一把火;之后盤踞江南多年,魏湛大軍攻入白粥那日,他一把火將皇室中人全都燒死了。
他連宗室之人都能痛下殺手,又何況他人
不過,在李文簡的記憶里,楊元殘部被剿之后不到三個月,他阿爹阿娘就打回了京城,他們這次離京,大抵也去不了多久。
“我們要去很遠的地方嗎”昭蘅仰面望著他。
少年聞言,那一雙眼睛再度落在她的臉上,他唇畔帶了幾分漫不經心的笑意,看起來十分溫柔干凈“是的,很遠,要走很多很多天,你害怕嗎”
“不害怕。”
昭蘅搖頭,壓下眼底的迷茫“有你跟我一起,去哪里我都不怕。”
“那就說好了。”他伸手摸了摸她日漸烏黑的頭發,“我們一起走。”
昭蘅心里甜絲絲的,她想起奶奶交給她的平安符,迫不及待從袖子里掏出來,打開后分了一枚給他。
“奶奶到白馬寺給我們請了平安符。”昭蘅遞給他,“我們一人一個。”
李文簡瞥了眼那花里胡哨的平安符,只見上面的紋路是一左一右兩只蝙蝠,正好湊成一雙。
少年眉眼里迸出笑意,修長的手指挽著平安符的繩結,將它掛在腰邊,深紅的穗子在他灑金色的袍子上蕩漾。
昭蘅學著他的樣子,也把平安符系在腰間。她伸手撥了撥他垂下的穗子,又撥了撥自己的。
“我們一起長命百歲。”小姑娘笑得眼睛微彎。
兩日后,魏湛從舒州回來。
舒州是無憂太子妃的家鄉,她的表兄王照當年曾是本地叱咤風云的少年郎。這一趟回來,他終于確定梁星延的身份。
原來他真的是無憂太子的遺孤,太子廢妃后,王照帶著他們母子南下,可他母妃在中途不幸病死,王照就帶著他返京,暗中籌備會賢莊園。
是夜,安元慶帶著一隊人馬悄悄前往會賢莊園。
李文簡和魏湛送他到門前,魏湛捏著腰間的玉佩,望著安元慶消失在濃稠夜色里的身影,始終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真正的梁星延已經死了,他們殺了他,就在大覺寺里。”魏湛咬著牙,艱難地說。
李文簡并不意外,他還知道,真正的梁星延死在誰的手里。
“你不想知道,我跟舅舅說的如何處置他嗎”
魏湛搖搖頭,說“殺人償命,沒什么好說的。只有鮮血才能洗清鮮血。”
李文簡微微頷首,沉默了片刻“舅父的線報查出,王照的人覺察到有人暗中注意到會賢山莊,前日派人截住回京的梁星延,正要帶他南下。舅父的人下午就已經離京南下截殺他們。”
魏湛垂放在腿邊的手忽然緊握成拳。
看到潑天的夜雨,想起去年春日京畿的草場,有滿地酢漿草,青草馥郁芬芳。綿延的青綠草場外,他們幾人策馬狂奔,驚動宿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