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大雪還在繼續下,宮門即將下鑰,宮人腳步匆匆在空蕩的長街此起彼伏。
李文簡好似聽不見,他只望著盈雀,問“如何要好”
盈雀終于意識到這句話的威力,她掂量了再掂量。
“您知道的,姑娘自小就貪玩。”盈雀說,“越梨姑娘成婚了,魏大姑娘又總是在司農司,她也需要玩伴。”
李文簡的臉色并沒有因為這句話好轉。
盈雀急忙找補,一面悄悄觀察李文簡的神色,她一邊努力地想,一邊又主動地說“不過姑娘是知道分寸的,每次去玩兒都會帶上魏姑娘,或者八公主。就算她對陳世子心有所屬,也”
昭蘅現在年紀,正是春心萌動的年紀,開始有心儀的人也正常,只要有分寸別鬧出丑事就好,盈雀想。
“不可能。”李文簡說,“她不會的。”
盈雀訝異“啊”
“那個陳珂”李文簡追問,“是什么人”
“陳珂是東陽侯府世子,自幼體弱,算命先生說他活不過十六歲。陳大人夫婦便將他養在道觀里,今年滿了十七歲,陳府見他立住了,就接回京城。年初的時候,陳大人把他送到了光華殿聽講進學。他因常年病弱,身子骨較小,經常有人欺負他,有一回姑娘碰到幾個人在戲弄他,上前幫他解了圍,兩人這才熟了起來。”盈雀仔細回憶昭蘅和陳珂的相處,“這陳世子雖然身體病弱,可從小喜好讀書,早年又與道長云游在外,是以見聞頗廣,跟姑娘很說得上話。一來二去,兩人常在一處玩兒,漸漸相熟。”
昭蘅一直喜歡讀書人,前世便是這樣,每次自己給她講詩文學問,她最是滿眼仰慕欽羨。
李文簡重復“很相熟”
“是的,很相熟。”盈雀說,“光華殿離習藝館不遠,兩人散學后經常一同去瑯嬛閣看書。”
李文簡安靜須臾,頷首“孤知道了。”
盈雀退下了,就剩李文簡一人在西配殿。
李文簡走進昭蘅的寢殿,屋里擺放著琳瑯滿目的小玩意兒,地上鋪著他讓魏湛從西北帶回來的波斯地毯,窗戶是燒制的大塊剛玉,燭光照在剔透的剛玉上,綻出流光溢彩。
她屋子里向來花里胡哨,她喜歡被滿滿當當的東西環繞自從那年她來了癸水弄臟衣裙,半夜跑去東配殿找李文簡之后,他就再沒進過她的寢殿。
寢殿寂靜無聲。
夜漸漸深了,有些宮室熄了燈。
他打量著這間熟悉的屋子,窗臺上懸掛的風鈴幾根繩子糾纏在了一起,書案上的筆山倒了,幾支筆橫七豎八壓在桌上,鎮紙不見了,練了一半的紙上壓著茶盞蓋子。
李文簡看了許久,一言不發解開窗臺上風鈴糾纏在一起的彩繩,撿起書案上的筆山,將她的筆一一撿起來細致打理。
羊毫的小氣,要攥干水分,狼毫的要掛在邊上,她最喜歡的是那支紫玉的,要掛在順手拿得到的地方
鎮紙被扔到了廢紙簍里,他撿了起來,壓在紙角,把蓋子蓋回茶盞上。
一切都收拾整潔后,李文簡抬頭看向沙漏,還沒到下鑰的時間。
今天是他離京的九十八天。
昭蘅現在在做什么少年們貪玩耍,好不容易能脫離長輩的掌控,或許這會兒還在一起打葉子牌,或是打雙陸
阿蘅為什么沒有告訴他關于這個陳珂的事情給他的信中從未提到過這個人,更沒有告訴他要出去整夜參加他的生辰宴。
是不是在她的眼中,這個人比他更重要
李文簡不能理智得思考這個問題。
他親手養大的阿蘅,瞞著他外出過夜給別的男子過生辰
還有,那個陳珂,他剛從道觀中出來,遇到阿蘅這樣的姑娘,又是懷著如何的情緒頻頻與她相接觸
還是說,這次引誘阿蘅夜不歸宿本就是他的有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