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簡不能再想下去,腦海中無法想象那樣的畫面。僅僅是意識到有人對她有所圖謀,就令他痛苦地跌坐在藤椅里。
他閉上眼,太陽穴兩側突突直跳,像是被什么東西死死揪著心臟。
沉默良久,吩咐牧歸備馬。
一路馳騁出宮。
夜風颯颯吹。
昭蘅從魏府出來,身上披著厚重的斗篷,她小跑著跑向停在府外的馬車,還沒靠近,氈簾就打開了。
陳珂笑瞇瞇“她睡下了嗎”
“睡下了。”昭蘅對著她笑了笑,扶著丫鬟的手登上馬車,略帶歉意地對陳珂說,“抱歉,擾了你的生辰宴。”
今日陳珂年滿十八,在鵲山設宴款待好友。昭蘅和魏晚玉一同去的,席上的酒水是陳珂從道觀中帶來的果酒,沒有刺鼻辛烈的酒味,反倒是酸酸甜甜的很好喝。魏晚玉貪杯,喝了一小壇。
晚上大家正打雙陸的時候,她酒勁上來了,又唱又跳,又哭又鬧,一會兒要回家睡覺,一會兒又熱得要去跳池塘。
把眾人都給嚇壞了。
昭蘅只好趕緊把她送回府上,兩個姑娘從鵲山回來,陳珂哪能放心,當即安排了一眾好友,親自送她們回京。
“你肯來參加,這個生辰就沒有遺憾了。”少年看著她說。
“我從來就喜歡湊熱鬧,哪里有熱鬧哪里就有我。”昭蘅解釋,“小四郎、李三郎、杜家姑娘的生辰宴我都去參加過。”
陳珂說“你和別的世家貴女不一樣,阿蘅。”
昭蘅訝然“啊”
“剛開始到京城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我是從山野里來的,都看不起我。”陳珂說,“所以她們都以奚落、嘲弄我為樂,你是第一個主動幫我解圍的人”
“見你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你跟她們不一樣。你的眼睛好漂亮,喜怒哀樂都在里面,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你活得那么恣意,開心了就笑,不開心了就哭。”少年因為激動和緊張,臉上掛著薄薄的紅,“我很喜歡跟你
一起玩兒。”
我也喜歡跟你一起玩兒。昭蘅也笑,你是京城里講故事最好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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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沉默半晌,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地問“除此之外呢”
昭蘅愣了一下,她沒有想好怎么回答這個問題。耳側聽陳珂提醒一句小心,她抓著車壁坐定,對面有馬疾馳而來,馬兒受了驚,車夫緊急拉動韁繩,車子被迫停了下來。
今夜的風雪有些大,昭蘅打起車簾,探出半個腦袋怒瞪向騎馬而來的人,冷不丁看到雪色映著一張熟悉的臉,頓時又驚又喜。
沒忍住,喚了聲“瑯書哥哥。”
男人自紛紛大雪下勒緊韁繩,車檐上的光傾灑他一身,露出他端莊溫和的一張臉。筆直挺括的圓領長袍,包裹著勁瘦頎長的身軀,陳珂注意到他身上威嚴優雅的氣度。
此時他尚不知眼前這個人便是國之儲君,只看他這身氣度,便令他言語匱乏,腦中霎時空白。
這世上有些人,無須刀劍加身,便能令人不自覺矮上一頭,甘愿俯首。
眼前這個人便是如此,陳珂下意識向他揖了一禮。
李文簡風度翩翩地向他伸手,和善又溫和,如他在朝臣眼中一貫的模樣,他親切地說“你就是東陽侯府世子陳珂吧久聞大名,終于見到本人了。”
陳珂有一種于青山腳下仰視高山的局促和卑微,在他這樣和善的話語里驚訝了須臾,才伸手和李文簡交握,只一下,便松開,他能明顯感受到對方那種成年男子有力而溫柔的手,是和十八歲的瘦弱少年完全不同的感覺。
“公子聽過我的名字”陳珂訝然,“恕我眼拙,不知公子在何處高就”
李文簡看著他須臾,露出淡淡然的微笑,云淡風輕地說“你的父親東陽侯在我面前夸過你很多次,說你雖體弱不足,卻內秀充盈,做得一手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