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宏儒無聲跺了跺腳,又換了個姿勢。
他抬頭望著天上的皎皎明月。
而今,已到子時。
屋內,驚蟄焦躁不安地在床上翻滾,他微蹙著眉頭,不知是在做著什么噩夢,沁出的薄汗爬滿了額頭,連呼吸都異常灼熱。
皮膚和布料的摩擦,帶著怪異的刺痛,時而泛起的不適感,讓他險些在夢中脫光了衣物,直到干涸的喉嚨將驚蟄拽醒,渾渾噩噩地睜開了眼。
好渴。
喉嚨好似在燃燒。
驚蟄掙扎著起來,在昏暗的屋里跌跌撞撞,摸到桌邊去。
桌上的茶壺已是冰冷,他卻絲毫不在意,急迫地拎起茶壺灌下半壺茶液,將滾燙的五臟六腑都凍得發寒。
驚蟄丟下茶壺,異常的熱意在體內沸騰,他扯開衣領,露出一點赤裸的皮膚,茫然的眼里泛著水霧,竭力掇拾著破碎的理智,勉力抓住了桌面。
不對
狂躁的熱意燃燒著理智,讓驚蟄思考起來,都好似隔著一層朦朧的霧氣這空寂的屋內,他的身體不該這么難以遏制
有什么
驚蟄抬起眼,望向漆黑的屋舍。
他本不該看到。
“注目”是無形,無根的存在,尤其擅潛伏者,更精于此道。
只是倘若那視線本身,就是勾魂蕩魄的根源,便是一絲一毫,也是燃燒的欲念。
驚蟄扶著桌面站起來,迷蒙的眼睛,望向了角落深處,回望進一雙幽深詭異的瞳孔。
“我”
他連說話都很是費勁,帶著幾分懵懂的掙扎。
驚蟄踩著冰涼的地面,赤裸的腳趾染上冬日的寒意,冰冷的觸感挽回不了沸騰的理智,讓他跌跌撞撞地朝著黑暗步去。
他摔在一具冰涼的軀體上。
那也很冷。
冷得如同凝固的石像。
無論是胳膊,亦或是堅固的胸膛,都透著僵硬的死氣。就連剛灌下去半壺冷茶水的驚蟄,都凍得一愣。
他撐著胸膛,發呆了片刻,緩緩低下頭去。
側過耳,垂落的頭顱貼著石像的心口。
砰
砰砰
他聽到了心跳聲。
在驚蟄模糊的意識里,這座堅硬的石像瞬間融化成人,擁有了一點人氣。
他莫名有些委屈,又有幾分放松,細長冰涼的手指一點、一點摸上對方的臉龐,直到蓋住了那如同鷹隼的眼神,這才松懈下來。
如同狩獵時逃出生天的獵物,掙出了幾分喘息的機會。
“別看我”
驚蟄喃喃,燃燒的熱意,叫人分不清楚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哆嗦的手指勉力將那如同詛咒,如影隨形的目光攏住,他發出無意識的,好似啜泣的祈求。赤裸如純潔初生的嬰童,卻做著最放蕩曖昧的誘惑。
“閉上眼”
驚蟄隱約覺出什么不對,他似乎不應該和別人如此親密的接觸亦或者說,皮膚相觸的感覺,他已經許久都不曾有過那很怪異但疲倦的身體與精神再拉扯不住,他的頭顱無力地垂落在寬闊的肩膀上。
良久,一只大手撫上潮熱發燙的后脖頸,捏暈了在痛苦里掙扎的驚蟄。
他如同一只受驚疲累的雀鳥,終于得以落在了無根之木上。
抓著那點破碎、不安的熟悉感,疲倦地棲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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