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抬頭看了眼天,見暫時沒有動靜,這才踩著濕膩的鞋底,匆匆朝著人影跑去。
只是越靠近,這人,怎么瞧著越發熟悉
待只剩下三兩步的距離,驚蟄心里已經無名火起,燃燒的怒意幾乎能點燃他漆黑的眼眸。
那站在古樹下,殘垣上的人,不是容九,那又是誰
他甩掉燈盞,三兩步上前,厲聲說道“容九,你發什么瘋”
男人一直望著幽深的遠處,直到此刻,才緩緩低頭,看到了渾身濕透的驚蟄。
驚蟄跑到跟前,才發現容九站的位置非常巧妙,這棵高大的古樹扎根在此,幾乎和宮墻融為一體。
可古樹原來就在,宮墻卻是后來依靠著古樹搭建,所以,原本剛剛好的空隙,隨著古樹的緩緩生長后,擠碎了墻縫,有了一小段殘垣。
許是這里少有人來,過于偏僻,于是這塊年久失修的墻頭,也沒有人處理。
呼嘯的寒風正不斷從這破損的殘垣刮來,將本就澆得發涼的身體凍得瑟瑟發抖。
當驚蟄站在此處時,能感覺到無比的寒意。再往外幾步,就是懸空之地。
只是一眼,就足以讓人心口發寒。
驚蟄仰頭,聲音尖銳“下來”
容九黑沉的眼眸落在狼狽的驚蟄身上,過了片刻,輕盈地落到地上。
哪怕在這瞬間,驚蟄的心里都不由閃過贊嘆。
容九勁瘦的腰身如獸般優美,動作輕盈不拖泥帶水,端得是利索。
可心里溢滿贊美之詞,驚蟄面上卻是兇巴巴“韋統領派你們也來找陛下的蹤影可為什么不穿蓑衣不帶傘,連燈都沒有”
還站在那么危險的地方,也不怕失足摔死
景元帝是能躺在斷墻外還是咋的,站那么高能看到什么
驚蟄一邊教訓容九,一邊抬頭看他,今夜容九穿的衣裳過于素凈,再加上臉白得很,的確很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容九冷冰冰的手指抬起,擦去驚蟄臉上的雨水,只他的手指本就濕漉漉,擦了又擦,仍是殘留著水痕。
“你不也沒燈”
驚蟄等了良久,只等到容九這么句冰涼的話。
他氣笑了。
驚蟄拍開容九的手,回頭在泥水里找了下,翻出滾落在地的燈盞。
這小小的燈盞還算堅固,剛才翻倒在地,現在被找出來,蠟燭在
里面翻騰,居然還沒熄。
驚蟄“我有”
容九似乎沒想到驚蟄會在這點上糾結,沉吟了一會,語調跟死了般平直都是韋海東的錯,他沒給。”
正在四處尋找景元帝蹤影的韋海東打了好幾個巨大的哈湫,差點沒把鼻子崩了。
驚蟄狐疑地看著容九,覺得韋海東那個人看著愛開玩笑,對下屬還算不錯難道真的會是個周扒皮,讓人出來做事,連點東西都不給
驚蟄這做太監的,好歹都有蓑衣和燈呢
容九頂著驚蟄懷疑的視線,緩緩點了點頭。
驚蟄“真不是個東西。”
容九“的確不是個東西。”他眼下的陰影,帶著幾分異樣的脆弱,冷酷的底色也跟著被藏了起來,只剩下那蒼白漂亮的臉。
驚蟄驀然反應過來,他們不能再在樹下。
剛才交談的時候,沒起驚雷,可真是他們幸運。
驚蟄拖著容九就往外走,直到將容九拖到臺階上,那濕噠噠蔓延開來的濕痕,跟著流淌了一地。
驚蟄“你快些回去休息。”
他根本沒有和容九相見的高興,只想容九能去換下這濕透了的衣服。
哪怕是夏天,這樣的濕衣貼身,也會非常難受,保不準會得了傷寒。
容九慢吞吞地吐出一個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