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把顫巍巍響起的聲音又立刻停了,這好像被突然摁下了休止符,又或者是掐住了喉嚨。
但赫連容很耐心。
風雪悠悠飄了下來,那些素白的雪漸漸覆蓋了雜亂無章的腳步,卻絲毫掩蓋不了今日今夜,在這皇宮之中所發生的血腥殘酷之事。
雪越是大,越是冷,記憶就越發深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那個人才再一次開口,帶著濃烈的疲累與隱忍,“容九你能不能,不要殺他們他們或許還有救”
赫連容能感覺到,驚蟄很痛苦。
他的聲音顫抖著,仿佛每說出來的一句話都在他的舌頭上劃下一刀,可男人卻殘忍無情逼迫著他,一定要把話說出來。事已至此,赫連容必須讓驚蟄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容九就是他,他就是赫連容。
這兩者無法分割,也必須等同。
不論驚蟄再想逃避,他也會強迫他睜開眼面對。
不管從哪種意義上來說,他都是一個極其殘忍的情人。
赫連容抱緊驚蟄,感覺到他濕熱顫抖的呼吸,就拍打在他的身前,如此柔軟,脆弱,輕易就能被擰斷脖頸的可憐小狗,正無聲無息地嗚咽著。
男人同樣能感覺到那種自心口蔓延出來的緊窒感,如果用他人的話來形容,這或許也是痛苦。可越是沉悶到幾乎無法呼吸,他的情緒卻越發高昂起來,帶著一種無法把控的熱意。
“好。”
聽到這句話的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為皇帝這輕易的改變。
但凡是皇帝下了命令的事情,就幾乎沒有改變的可能,這幾乎是朝廷上的鐵律。
在朝堂之上經常會有大臣爆發激烈的爭吵,可不管他們吵得再怎么厲害,他們都知道,只要皇帝還沒有下定主意,那他們的爭吵就是有用的。
這位皇帝陛下雖然上朝的時候,看著有些散漫,可最起碼他在處理朝事上,還是會有那么一點耐心。所判斷、所處理的事情也并沒有逾越法度。
只要言之有物,真心實意的想解決問題,那么或許有一天,所呈現上去的建議就會被實施采納,也會有相應的獎賞。
如果這個皇帝真的只會肆無忌憚發瘋的話,怎么可能維持住現在的局面。
然而也正因為皇帝始終擁有著理智,也有著難以超越的掌控欲,所以旁人無法動搖他的看法。
皇帝選擇擊殺那些游蕩的怪物,也正是因為這是最簡單的辦法。盡管的確血腥殘酷,冰冷無情,然而殺掉他們,總比拯救他們要容易許多。
這就是殺人容易,救人難。
更別說這些怪物的身上都不知道藏有什么可怕的蠱蟲,要是在制服他們的時候,那些蠱蟲也順著他們的身體爬出來,讓他們也變成怪物,那該怎么辦
這是不得不思慮的麻煩。
可赫連容只在那個人簡單的一句話后,就完全改變了想法,甚至把韋海東給召了過來。
“剛才驚蟄的話,你也聽到了。”赫連容冷漠平淡地吩咐下去,“既然那些人還有可能活著,那就把宗元信給叫來。”
韋海東聽到這句命令,身體有些僵硬,不自覺瞥了一眼皇帝懷里的人。
那厚厚的大氅擋住了所有的反應,也將異樣的顫抖掩飾下來,以至于驚蟄的意識都模糊起來既然一個人所呈現出來的所有模樣都是欺騙,那他身邊所圍繞而來的人際關系,自然每一件,每一個全都是謊言。
驚蟄只是覺得很累。
他是真的累到了極致,今天他幾乎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能稍微休息,卻又因為三順一路趕到了北房,繼而遭遇這么多連串的事。
也不怪他,為什么會覺得今夜發生的事情,都像是一場噩夢。光怪陸離,殘忍可怕,仿佛是他這么多年來做過最可怕,最想醒來的夢。
驚蟄昏昏沉沉,再聽不見那些細細的說話的聲音,他仿佛昏迷了一會兒,然后又感覺到微微的震動。男人似乎將他抱到了一處溫暖柔軟的地方,有點狹窄,在走馬車還是御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