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俞靜妙,”黃儀結打斷了驚蟄的話,“那不再是我的名字。”
“俞姑娘。”驚蟄堅持,“我想知道,如果有人能從旁控制蠱蟲,那依著你們想出來的辦法,有幾成可能”
黃儀結或者,稱呼她為俞靜妙更合適,她瞇了瞇眼“你沒去問宗元信嗎”
“宗大人給出了他的答案,現在,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俞靜妙沉默地盯著驚蟄看了好一會,不管她到底從他身上看到了什么,顯然都讓她的態度松動了些,她嘆了口氣“宗元信的辦法很大膽,甚至是有點激進,其實如果不是沒得選,我不會支持他。”
一開始,俞靜妙根本沒想到中毒的人會是景元帝,然而當她和宗元信開始就毒與蠱鉆研過深的時候,有些事情不可避免。
俞靜妙痛恨自己卷到這些爛攤子里,卻又不得不面對。
如果景元帝身上有蠱蟲,那就能夠證明一件事。
俞靜妙的本命蠱的確是在害怕景元帝。
不只是因為主人的敬畏而敬畏,更是因為它自己也同樣敬畏景元帝身上的蠱蟲。
那必定是個無比陰毒的存在。
“蠱蟲不全是壞的,”盡管宮里遭遇了好幾次災難,但俞靜妙還是執意這么說,“像是我身體內的本命蠱,在我六歲的時候種下,到現在一直都是我的好伙伴,有了它后,我幾乎從不曾生過病。”
在俞靜妙看來,人和蠱蟲是可以互生的關系。
驚蟄只是面帶微笑聽著,心里則是嗷嗚嗷嗚地抱住自己的腦袋,可憐兮兮地蹲在角落里。
不管俞靜妙再如何喜歡蠱蟲,驚蟄到底是沒辦法喜歡起來的,他只能強撐著微笑的外表,聽著俞靜妙有點狂熱的聲音。
“但不是所有的蠱蟲都適合與人共生,有些本性陰寒,或者帶著劇毒,它們更適合充當守衛。”俞靜妙咬住下唇,“實際上,我懷疑在陛下體內的蠱蟲,是一種名叫夜的蠱。”
能比俞靜妙本命蠱更
好的蠱蟲少有,老蟲巫的本命蠱算一種,也有好幾種非常兇殘可怕的,然而在這么多種里面,符合宗元信診斷的蠱蟲,就只有這么一種。
“這種蠱蟲性寒,喜歡待在冰天雪地的地方,更尤喜歡黑暗。如果棲息的地方不足夠冷,它就會竭力影響、改變周遭的環境。也因為它喜歡黑夜,所以一旦被驚擾,就會痛苦發作”俞靜妙絮絮叨叨地講解著,這其中有些正是驚蟄想知道的,他不由得聽到更加認真。
俞靜妙不只給驚蟄解釋了夜蠱,同時也解釋了它的怪誕稀奇。它的某種性質,和景元帝身上表露出來的毒性相似。
“不過,如果真的是這蠱,那陛下能活到現在,也真是一個奇跡。”俞靜妙輕聲說道,“其實夜蠱不是一種毒,如果能夠容納得住,它甚至能夠幫助宿主增強體魄,正如陛下的身手”
她微頓。
驚蟄明白她的意思。
景元帝的確身手高強,這么多年來,如果真的是毒,他理應被摧殘得更可怕才是,不可能還能學得一身武藝。
“但是,這會非常痛苦,我說過,它不是那種適合被納入體內的蠱蟲,與它能帶來的收益相比,這成百倍的痛苦幾乎無法熬過去,大多數人都會在劇痛中自殺或者死去。”俞靜妙搖著頭,“而且,夜蠱的壽命,只有二十年左右。當它死亡的時候,它會帶著宿主一起死亡。”
驚蟄閉了閉眼,然后長長吐了口氣。
“多謝你。”他重新睜開眼,明亮的黑眸看著俞靜妙,“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隔著一道門,地窖非常安靜。
這種安靜是前所未有的,在驚蟄還沒到來之前,整個地窖都是焦躁不安。那些蠱蟲幾乎日夜不休地斗爭,廝殺,那些嗡嗡的嘶鳴聲如此尖銳,哪怕分隔開來,仍然聽到清清楚楚。
有不少太醫院的太醫都因為這日夜不停的聲音有些精神衰竭。
俞靜妙“是我該多謝你。”
驚蟄微愣,下意識看向俞靜妙。
就看到女人伸出手,貼在地窖的門上。她低著頭看著地面,嘆氣著說道“如果不是你,它們早就隨著蟲奴死去,是你執意要救下蟲奴的。”
驚蟄面色微紅,低聲說道“拯救他們的,是太醫院的太醫。”
“如果沒有你的堅持,陛下肯定會殺了他們一了百了。”俞靜妙側過頭看著驚蟄,緩緩笑了起來,“更重要的是,是你,讓它們離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