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聲音消失,世界歸于漫長
的寂靜。
陳清霧在冷白燈光下坐了許久,什么也沒想,也沒有多么的如釋重負。
只是覺得難過。
那種難過自己都難說得清楚。
伸手,拿起了對面木臺上的半成品。
說是半成品并不貼切。
他捏得很好,幾乎已經完成了,杯壁厚薄均勻,只稍有不平整。對于新手而言,幾乎是卓越的水準。
突兀在于杯沿處一道小小的豁口。
像是失手按出來的。
車駛出園區,一路沒停。
直到大橋在望,隱約能看見河面倒映燈火的微光。
孟弗淵踩下剎車。
不愿再往前,因為河邊的回憶里已經多了一個陳清霧。
他在前方掉頭,往市中心開去。
深夜的大都會,酒吧里永遠不缺買醉的人。
從前以為自己能夠免俗,因為已經清醒地直面過那種痛苦無數次。
但這一次,或許只有借助酒精才能稍稍消解一二。
他坐在吧臺最靠里的位置,在喧沸的人聲中如一道靜默的深淵,無人敢靠近搭訕。
不知喝了多久,冰冷酒液飲下去變成了一種不知其味的麻木,他終于買單離開。
腳步幾分虛浮地走到路邊,拉開車門上了車。
該叫個代駕,但他只是打開車窗,身體往后靠去,疲倦地點燃了一支煙,許久沒動。
路邊攤還未收攤,夜里一串燈火琳瑯。
有人蹲在路邊賣花,一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看樣子像是高年級的小學生或者初中生,大抵是假期出來勤工儉學的。
小姑娘似乎是發現他了,怯怯地打量了一會兒,隨即抱著紙箱走了過來,“先生買花嗎”
已是深夜,那些花放了整天,有些蔫了。
孟弗淵拿出皮夾,從中抽出三張紙幣,“都給我吧。”
小姑娘高興極了,但極有原則地只接了一張,“給您放到哪里”
孟弗淵解鎖了后座車門,叫她自己拉開車門放上去。
小姑娘放下紙箱,關上車門,笑容洋溢“謝謝你祝您周末愉快”
小姑娘跑出去兩步,孟弗淵出聲叫住她。
“怎么了”小姑娘轉身跑回來。
“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孟弗淵抬手,點了點前面,“那里有家花店,想請你幫我買一束花。”
叫一個賣花的人幫忙去別家買花,很是冒犯的請求。
小姑娘卻不在意,笑說“當然可以您想要什么花”
幾分鐘后,小姑娘回來了。
她照舊要去拉后座車門,孟弗淵說“麻煩幫我放到副駕。”
小姑娘照做。
花放好以后,小姑娘將小票和找零遞給他。
孟弗淵只接了小票,“這是給你跑腿的費用。”
小姑娘卻笑著搖搖頭,將錢塞進他手里,背著手轉身蹦跳著離開了。
夏夜潮濕的風,撩起一縷淡青色煙霧,拂向面頰。
孟弗淵閉眼。
風聲好像遠了,連同整個世界。
但一睜眼,仍在喧囂的鬧市里。
酒精是已然失效,還是根本沒起作用,為什么那種痛苦依然清晰,所謂錐心也不過如此。
孟弗淵偏過頭,一動不動地看向副駕駛座上的那束花。
紫色小蒼蘭。
深夜里開得幾分倦了,卻那么美麗,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