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淵將水杯放在床邊柜子上,忍不住俯身,伸手摸了摸,“太薄了。”
陳清霧一下笑出聲。
孟弗淵看她,“笑什么。”
她憋笑搖頭,肩膀直顫。
孟弗淵又問一遍。
她只好說“早上我媽說過差不多的話。”
“哦。”
陳清霧偏頭看他,笑說“生氣啦”
“不跟生病的小朋友一般見識。”
孟弗淵將那杯子拿起來,遞到她手中。
所幸當時捏得厚,盛了開水也不燙手。
“最近都在用這個杯子”孟弗淵問。
“不可以哦”
“可以得很。”孟弗淵輕笑。
陳清霧捧著水杯,輕吹水面,問他“你先怎么突然跑過來了”
“沒收到你微信,我去祁然那兒看了看,你們都不在,我想可能是來你這兒了。”
見他仍舊站著,陳清霧拍了拍身側,叫他在床沿上坐下沒關系。
孟弗淵猶豫一瞬,坐了下來,與陳清霧隔了半臂的距離。
陳清霧垂眸,那溫熱水汽拂上面頰,遲疑片刻,她說“我有個問題。”
“嗯”
“你會有負罪感嗎”
“你覺得呢。”孟弗淵側頭,看著她,那聽似平和的聲音,到底不無情緒,“祁然是我弟弟。”
陳清霧低下頭,一時情緒復雜。
孟弗淵注視她許久,“抬頭看著我,清霧。”
陳清霧恍如條件反射一般抬頭。
孟弗淵稍稍側身,注視她的目光分外認真,“你上回好奇我為什么喜歡你,非要說,你可以理解為我對二十歲的你一見鐘情。”
這大抵是陳清霧聽過的最奇怪的告白。
他們認識那么多年,他卻說,一見鐘情。
孟弗淵繼續說道“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什么時候真正確定心意。”
陳清霧呼吸一輕,本能想要眨眼,因為孟弗淵目光極深,含著隱隱的熱度,隔了鏡片亦無可阻擋。
“你大三上學期那年圣誕節,跟祁然出去看電影,深夜才回來。你直接跟祁然去了他的房間,一晚上沒有出來”
“你以為”
“對,我以為”
“那天我確實是睡在他房間里,但他剛拿到新的游戲卡帶,打了通宵的游戲。”
陳清霧之所以記得這樣清楚,是因為她原本也以為,她會和孟祁然發生什么。她有意等了很久,一次一次同他搭話,而或許眼前人,終究不如游戲劇情更有趣,所以那些試探統統無效。最后她放棄了,困得直接睡去。
孟弗淵望著她的眼睛,聲音都沉啞了兩分,“此后很多年,我都是那天晚上的心情。”
克制不住的浮想聯翩,嫉妒與自厭各據上風。
“清霧,你說,我有沒有負罪感。”
輕輕“咚”的一聲,是陳清霧將水杯放在了茶幾上,下一瞬,她傾身過來,挾著微小的氣流和風,一把將他抱住。
孟弗淵條件反射地閉眼。
腦中空白了一霎,片刻,才確信,那挨過來的體溫和氣息,確定無疑地屬于陳清霧。
他手掌張開,像是失去指令的機械機器人“弗蘭克斯坦”,這樣頓了好久,才似徹底反應過來,手掌小心翼翼地挨上她的肩膀,停頓一瞬,用力往自己懷中一合。
按得極緊,仿佛要將她揉進他的骨頭里一樣。
分明只是出于安慰的一個擁抱,卻也叫他有夙愿得償,死而無憾之感。
他低下頭,下巴抵住了她的肩膀,呼吸縈繞于她耳后,比沸騰的水汽更要滾燙。
聲音低沉,像是亙古綿長的隱忍之后,一句沉重的嘆息“清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