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頭一天,韓國特使病了。
第二日,韓國特使還在生病。
第三日,韓國特使依舊在生病;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一連七日,韓國特使的病情一點子也沒有好轉,副使一提起來,便是說他們的特使病著,不想把病氣過給貴客,因此不方便相見,讓他們再等一等。
每當這個時候,副使都會捧著成千上萬的禮物前來賠禮道歉,禮數周全的讓人不好意思說甚么難聽的言辭。
嘭
韓國副使離開之后,晉良
狠狠拍了一下案幾,道“這個韓國特使,我看他未必病著”
公子無忌一笑,不似晉良那般氣憤,鎮定自若的道“這些年來,韓國一直依附于趙國,如今五國聯軍,韓國不能違抗趙國的命令,又不敢得罪咱們秦國,因此便想出這么個拖延的法子來,怕是兩邊都不想得罪。”
“哼”晉良冷笑“這韓國倒是好,攪屎棍子一根那就這般拖延著咱們要我說”
他義憤填膺的說著,側頭一看,身為大行人的成蟜壓根兒沒聽,而是托著腮幫子,看著戶牖之外的風光。
晉良奇怪的湊過去“成小君子,你看甚么呢”
“嗯”成蟜托著腮幫子,笑瞇瞇的道“你們看,那里有個美人兒。”
“美人兒”晉良吃驚順著成蟜指的方向看過去。
別館的院落里的確有個人,大抵三十幾歲的男子,穿著一身簡樸的小吏衣裳,打扮的十足窮酸,乍一看眉眼完全不出眾,屬于平平無奇的類型。
晉良隨口道“還以為是甚么樣的美人,這長相還沒有公子”
他說到這里,便對上了公子無忌溫柔的笑顏,登時面上一僵,改口道“還沒你成小君子長得俊俏呢。”
成蟜搖頭道“不不,你看他那氣質,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
的確,那男子別看稍微年長了一些,且穿著清貧,但姿儀出眾,清冷的氣質之中透露著一絲絲的料峭之感,簡直是文人傲骨的極致表現。
“此人”公子無忌略微沉吟“好似十足眼熟。”
“眼熟”晉良追問“你識得”
公子無忌的門客遍天下,知己也是遍天下的,他在趙國住了那么多年,韓國和趙國一向友好,若是識得韓國的人也不奇怪。
公子無忌搖頭道“只是覺得眼熟,記不太清楚了。”
“你又在這里躲懶”
窗外響起別館仆役的大喊,仆役朝著清冷的男子走過去,“啪”將一卷簡牘扔在他面前“讓你寫文書邸報,你看看自己寫了甚么說了多少次,讓你寫甚么,你便寫甚么,上面兒要的是歌功頌德,不是你這如喪考妣的勸諫暗諷,你自己讀讀,難道不晦氣么”
簡牘扔在地上,登時碎了個爛七八糟,一片片散開凌亂,那男子吃了一驚,眼中露出一些心疼,趕忙蹲在地上去撿。
“我可告訴你今日不把邸報交上去,你也別在別館做事兒了還真以為自己是甚么貴胄呢”
仆役說完,轉身施施然離開,徒留那男子在院子里一片一片的撿起簡牘。
成蟜立刻繞過戶牖走出去,蹲在地上幫忙撿起地上的簡牘,道“蟜來幫你撿。”
他撿起一片簡牘,因著聽說是韓國別館的邸報,便是會總給上級的文書,說不定里面有甚么韓國的機密,趕緊偷看一眼。
這一看
“湯以伐桀,而恐天下言己為貪也,因乃讓天下于務光”
簡牘上的字跡雕刻的十足工整,成蟜一字一字的讀出來,詫異的看向那清冷的男子。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商湯討伐了夏桀,害怕天下人說自己貪婪夏桀的江山,于是便想將天下讓位給務光。
成蟜呆呆的看著簡牘上的文字,清冷男子見他發呆,略微有些口吃的道“這位君子,可是、可是予寫的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