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些驚訝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緊接著,有人飛快從他身邊跑過,幾步沖到打樁機邊上,像是抓住一塊不大的石頭那樣,輕飄飄地抓住了那臺亮黃色的起重機。
格子衫茫然而警惕地抬起眼,那臺起重機在他的視線里閃爍了一下,真的變成了一塊直徑不足十厘米的小石頭。
嘩啦
嘩啦
耳邊似乎傳來了海浪拍打冰川的聲音。
莫名的顫栗從脊梁上竄起,格子衫打了個哆嗦,條件反射后退一步,像要掩飾什么一般暴跳如雷道“什么人啊,裝神弄鬼”
“啊什么”
那個突然出現的人將小石頭扔掉,有點迷惑地回過頭來。
格子衫終于看清了他的樣子。
這是個年輕男人,穿著t恤牛仔褲和一雙白色運動鞋,看起來很有活力。
他高挑,瘦削,長相俊美而溫和,眼角下一顆淺紅色的淚痣讓他的外貌沒有絲毫攻擊性。
此刻他正開心地笑著,兩顆小虎牙若隱若現,臉上還有未完全褪去的學生氣。
就像個還沒有進入社會的大學生。
但格子衫卻控制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這個人、這個人,有一雙瞳孔顏色很淺的眼睛。
在陽光的照射下,他的整個眼瞳甚至呈現出一種玻璃珠般的剔透。
就像那片廣闊無垠的深海下,正在不斷上浮的銀色影子。
可這人明明應該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格子衫努力挺直脊背,惱羞成怒地再次罵道“你誰啊突然跑出來管閑事,你他媽的有病吧”
重朝不贊同道“你怎么可以罵人呢罵人是沒有素質的行為,人不應該這樣子的。”
格子衫被噎了下,一時沒吱聲。
重朝上下打量他幾眼,又看了看附近城中村的建筑,恍然道“你是那邊城中村的租戶吧你砸這個打樁機,難道是嫌工地施工太吵”
見格子衫滿臉不服,重朝不得不為這個施工隊說句公道話。
“施工肯定是比較吵的,但這種安置房工期都比較緊。他們并沒有在午休時間干活,非常遵守相關規定,正常開工也不是他們的錯呀。”
“而且兄弟你要知道,惡意損壞他人財物是違法的。如果數額巨大,你說不定還得蹲局子。”
嘩啦
嘩啦
海浪的聲音還在繼續。
格子衫無法控制內心的暴躁,忍不住啐了一口,胡亂道“我砸不砸這工地里的東西和你個小白臉有什么關系你這種靠臉吃飯的軟蛋,少管你爹的事”
重朝譴責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還在罵人都說了人是不能這樣的。你要是覺得施工太吵,可以搬家啊。”
如果擔心其他地方租金太高,完全可以選擇玉磬苑小區嘛。
“雖然我們小區有些年頭了,但水電氣齊全,附近配套的生活設施也很完善,鄰居和房東都特別友好,一個月租金才幾百塊。”
最重要的是,玉磬苑小區附近沒有工地,白天晚上都很安靜。
格子衫四對猩紅的眼珠亂顫,在他越來越像老鼠的臉上形成一個怪誕的表情。
他不無嘲諷地說“鳳棲市這種破地方,還有這么好的小區”
這座惡心的城市里,不是只有高高在上的油膩禿頂、唯唯諾諾的垃圾、天天靠臉吃飯的軟蛋和眼里只有錢的賤人嗎
那些收租的肥婆尖酸刻薄,顴骨都要頂到天上了,還虛偽地說什么“八百塊已經是最低價了”。
還有那些找合租室友的賤貨,說好的水電五五平分,他不就是挖礦多用了一點兒電嗎結果才合租了三個月,那賤人就直接搬走了
呸
這種只看臉和錢的地方,能有什么好住處
重朝唇邊笑意還沒淡下去。
他勸道“玉磬苑不在鳳棲市,那是我們鴻雪市的小區。這個小區真的很不錯,你不然考慮一下”
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