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喜歡立在樹屋窗外樹枝上的雀鳥嘰嘰喳喳吵醒了她,美夢終究只是夢,夢里的美景飛快后退遠去。
施云琳從開著的木窗往外望,看見旖紅的晚霞。
不多時,施云琳聽見了琴聲。
當辨出正在彈奏的曲子是孤聲時,施云琳的心猛地一揪。
“哥哥,你怎么從來沒彈過孤聲先生說這首曲子是曲譜里最難的一支。你是不是不會”
“孤聲是悲聲,是最憾最慟之聲。哥哥此生順遂美滿家人皆安,從不知悲為何物,確實彈不出來。”
施云琳回過神來,慌忙從樹屋下去。每次走木梯都要小心翼翼的她,這一次最后一級來不及踏,直接跳下去。
亓山狼和黑狼坐在火堆旁,可施云琳完全沒有注意,她循著琴聲狂奔。
山風吹著雜草灌木瘋狂擺動,擦過她的裙擺。她一口氣跑到施硯年面前,又在距離他五步的時候停下腳步,大口地喘著,喘進一口又一口涼風。
施硯年眼望琴弦,將最后一句彈完。低啞悠長的最后一句琴音在群山寒風里成了力竭的嘶吼。
他閉上眼睛,壓抑眼底的酸澀。
好半晌,施硯年睜開眼,對施云琳慢慢微笑起來。
他坐在焦柳琴后,眉眼間掛著一如既往的儒雅溫和淺笑,還是施云琳記憶里的樣子。
施云琳便也慢慢扯出一個笑來,她朝施硯年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她沒有看施硯年,她低著頭嘴角噙笑,低聲“哥哥還活著,真好,真好”
施硯年微微側過身,近距離地望著朝思暮想的人,聲線溫柔“在哥哥面前,云琳也需要忍著眼淚嗎”
施云琳沉默了一息,忽然放聲痛哭。
她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拼命涌出來的眼淚很快濕透了她的指縫。
短短半年,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至交好友至親兄長阿姊們一個個死去。戰火不斷,不停地逃命,架在脖子上的刀,眼睜睜看著為她擋刀而死的忠仆
她還沒有準備好,就從無憂的宮中香閨拉出來,被打進塵土里。她不停地勸告自己要快點長大,逐漸對那些恐懼變得麻木,可是今日見了哥哥,那些委屈和恐懼終于壓不住,讓她如孩童般放肆地大哭。
施硯年默默看著她哭,由著她發泄,直到她慢慢止了淚。
施云琳望著寒風中飄搖的枯枝,哽聲“哥哥,我想回家。”
“會的。我們會回家的。”施硯年將一方帕子遞給施云琳擦眼淚。
施云琳伸手去接,卻沒拿穩,帕子掉到地上去。兩個人同時伸手去撿,施硯年的指端碰到施云琳的手指,施云琳下意識地縮回手。
施硯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撿起帕子,拍了拍上面沾的塵土,重新折了另一面遞給施云琳。
“云琳,你知道了是不是”
施云琳一怔,抬眸望著他。
只是一個目光相碰,施云琳什么都沒說,施硯年就知道施云琳確實已經知道了他對她不僅是兄妹之情。
施云琳慢慢垂下眼,無措地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