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弦唇角的笑漸漸淡去,一向漂亮的眼眸蒙上了陰霾。
他千算萬算,連馮稷那一點心軟都算到了,卻唯獨沒有算到李同膽大包天,竟連長公主都敢謀害。
“可見這世上,根本沒有可以完全掌控的事。”馮樂真溫和一笑。
寢房里靜了下來,馮樂真絞了手帕,垂著眼眸給他擦手。溫熱的帕子擦在指尖,帶來一絲暖意,又轉瞬變成透心的涼,傅知弦靜靜看著她濃密的眼睫,突然開口問“你就不想知道,為何我篤定皇上會赦免你”
“為何”馮樂真隨口問。
“先帝去時,曾給我兩道密旨。”傅知弦緩緩開口。
馮樂真抬眸,平靜看著他。
傅知弦蒼白的臉上再次泛起笑意“看來殿下已經知道了。”
“密旨上寫了什么。”馮樂真問。
傅知弦“其中一道,是赦罪文書,不論長公主殿下犯了多大的錯,只要有這道旨意,任何人都不得降罪于她。”
馮樂真在他突然提起密旨時,便已經猜到上頭的內容了,此刻聽到他親口說出來,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先帝這是篤定本宮會犯大錯,還是覺得馮稷上位后肯定容不下本宮,才會立這樣一道密旨”她面上帶著戲謔,眼底的冷意卻泄露了情緒。
傅知弦憐惜地看著她“先帝只是想給殿下留一道護身符。”
“那先帝還真是慈父之心,”馮樂真笑了,“本宮該如何,感激涕零嗎”
傅知弦握住她的手,安靜地與她對視。
從前她每次因為先帝的區別對待心緒不穩,他都是這樣看著她,直到她平復下來。
看著他的眼睛,馮樂真突然有些疲憊“你呢”
“什么”傅知弦溫聲問。
“當年對本宮,可是刻意接近。”馮樂真到底還是問了出來。
一陣涼風吹過,蠟燭被吹熄了幾根,屋里也因此暗了下來。
傅知弦半張臉被床幔的陰影擋住,叫人看得并不真切。許久,他緩緩開口“是,但與先帝無關,與殿下在一起的這些年,我也從未做過損害殿下之事,唯一一次”
便讓她落得個萬劫不復的境地。
“你聽馮稷的吩咐行事,真的只是為了保住我還是也想借著這個機會,徹底得
到他的信任”一片安靜中,馮樂真再次開口,“若沒有李同,我會遠走封地,你是隨我離開還是留在京中,自此扶搖而上平步青云”
“留在京中,靜待殿下歸來。”傅知弦回答。
馮樂真輕笑“你這時倒是坦誠。”
“我對殿下,一向坦誠。”傅知弦也笑,一雙眼眸清晰地倒映著她的身影。
馮樂真沉默片刻,剛要開口說話,窗外便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嘯,接著便是煙花炸開,傅知弦怔怔扭頭,便有極近絢爛的風光落入他眼中。
他靜靜看著,眼睛突然有些干澀,馮樂真挽上他的胳膊,下頜枕在他的肩膀上看煙火“其實你我是同一種人,只是我的野心在臉上,你的野心在心里,兩個太像的人終究會有一日陌路而行。”
“只要殿下愿意,”傅知弦與她漸漸十指相扣,“我可以長長久久地陪殿下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