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樂真無聲笑笑,卻沒有接話。
傅知弦定定看著窗外,煙花在瞳孔中盛放,他卻有一瞬分神。
傅大人的生辰在中秋節,每一年的中秋宮宴后,長公主殿下便會為他燃放盛大的煙花,這是京都城百姓都知道的事。皇宮里的宴席他們看不見摸不著,盛大的煙花卻可以將半個京都城都點亮,是以日久天長,賞月之后賞煙花,竟也成了京都百姓們的習慣。
長公主府的后廚里,廚娘忙前忙后,總算將長壽面做了出來,秦婉進門后看到桌上素面,頓時皺起眉頭“怎么這般簡陋”
“給秦管事問好,”廚娘還站在灶臺前忙碌,聞言頭也不回地道歉,“對不住啊秦管事,傅大人先前一直昏迷不醒,本以為長壽面不必準備了,誰知道秦管事幫幫忙,替奴婢跟殿下和大人求個情,小的一定”
廚娘說著轉過頭來,就看到秦婉手里端著的素面,嚇得她趕緊攔住“秦、秦管事,這可不是傅大人的面,傅大人的面在這兒呢。”
秦婉順著她的指示看去,才發現灶臺上還有一碗,相比自己手里什么都沒放的素面,那一碗里有金針貝肉和兩個形狀漂亮的荷包蛋,加上蔥花葷油點綴,雖比不得往年的精致,卻也算過得去。
秦婉當即把面換了,端著要出門時突然好奇“素面是給誰做的”
“回秦管事,給陳犬陳、陳少爺。”廚娘喚陳盡安以前的名字喚習慣了,當著秦婉的面險些改不過來,“他每年中秋都會向奴婢討一碗素面,今年已經是第三年了,奴婢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便每年都幫著做一碗。”
說罷,又怕秦婉覺得自己多用了府中的東西,連忙解釋,“面是他自個兒在外頭買的,奴婢只負責給煮出來,除了用點廚房的鹽,別的什么都沒用”
其實陳盡安身份到底不同從前了,她也想過要做兩碗一樣的,但被陳盡安拒絕了,說不過是應個景兒,沒必要太豐盛,她這才照舊做。
秦婉看了一眼素面,果然是寡淡至極,別說菜和肉了,連一點葷油都沒有,味道可以想到有多不堪
。
“我雖管家破嚴,卻也沒到不近人情的地步,一碗面的權力還是準許的。”她淡淡說罷,便端著菜碼齊全的長壽面走了。
廚娘訕訕站在原地,正糾結秦管事這話是什么意思時,陳盡安也來了,看到桌案上的面道了聲謝,端起來便要離開。
“那個”廚娘連忙叫住他。
陳盡安停下,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火上還煨著蔥熗鮑參,給你盛一些吧。”方才秦管事的話,是嫌她給陳盡安吃的不夠好吧
陳盡安“多謝,但不必了。”
“還是盛一些吧,”廚娘不好說秦管事來過,并對自己提出了委婉的批評,只是眼巴巴地看著他,“傅大人昏迷這段時間,眼瞧著你也跟著消瘦不少。”
陳盡安本來已經打算端著碗離開了,聽到消瘦二字又停了下來“我瘦了”
廚娘看著他蹙起的眉頭,暗笑還是第一次覺著他不像木頭“瘦了,瘦了很多。”
“那勞煩盛一些吧,”陳盡安猶豫之后緩緩開口,“瘦了不好看。”
“喲,您還在意好不好看呢”廚娘樂出聲,麻利地給他盛了不少吃食,陳盡安只好找來一個托盤,將面和吃食一起端走。
天上的煙花還在盛放,絢爛之后又添新的絢爛,明滅的光影落下來,給每一張仰頭欣賞的臉添了新妝。
陳盡安將吃的端到距離主寢一墻之隔的偏院里,坐在寢屋廊檐下的臺階上,一邊認真吃面,一邊認真讓煙火在瞳孔中綻放。
今年的煙花,好像比之前每一年的都要盛大,仿佛樂師瀕死前最后一支曲兒,拼盡全力,聲嘶力竭,未必好聽,卻足以動搖人心。
直到天空恢復寧靜,光影被黑暗吞噬,傅知弦在濃郁的火藥煙塵氣息里,仍有些回不過神來。
“傅知弦。”
耳邊傳來她清淺的聲音,傅知弦隱約感覺到有什么東西要落下來了。他靜默許久,到底還是回頭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