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確認愛意是自取其辱。
也有時候,確認愛意是深受寵愛的人撒嬌的權利。
比起這兩者,向斐然更擅長扮演一個安靜的、事少的愛人。如果商明寶的世界是一座秘密花園的話,向斐然會是里面最不需要照料的一株。他會安靜地生長在屬于自己的這一隅,陽光,水,土壤,都給他最稀薄的就可以,他一樣會為她生長的。
在她費勁地編著謊話,讓他相信她一早就喜歡他,她深深地愛上另一個人是個意外時,他命令自己信。
他信這件事,正如有人告訴他西邊是上帝在管東邊是釋伽牟尼在管他們以本初子午線為界劃東西半球而治。
之所以出現在這里,也只是為了傾盡所能地告訴她,他信。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么做才能更好。
“商明寶。”向斐然緩了一緩,捏緊了她的雙手,“你先喜歡了別人而不是我這件事,不是錯事,不是丟臉的事,更不是對不起我的事。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看上去比我還難接受。”
他笑了笑,指尖抹過她眼睛,為她帶走眼睫上若有似無的濕潤“別又哭了,我來是讓你睡個好覺,而不是讓你哭的。”
他說完如此溫柔的一句話后,商明寶的眼眶終于再難積蓄這么多的眼淚,只好任由它們爭先恐后地滾落下來。
向斐然勾了勾唇。“我不會生氣或傷心,你不用跟我編這些babytak。這三年你沒有聯系過我,我早就接受了我們之間只是萍水相逢的事實。有現在,是我賺了,明白嗎”
饑餓許久的人,喝上一口白粥時,絕不會去攀比別人在吃什么盛筵的。
商明寶的嘴唇張了張,氣息和講話都變得斷續“我想聯系你的”
她哇得一聲哭了出來“我跟隨寧要了你的微信,可是我不敢加,我沒有忘,feix07260407,你的,我一直都會背”
向斐然呼吸一緊,幾乎把她的手捏痛。
這個號碼里有八個對外人來說毫無關聯的數字,如果不是特意記,是記不住的。
他屏著呼吸,喉結滾了一滾,像問一團曖昧不清的夢“為什么不敢”
對啊,為什么不敢
“我我怕我死掉。”
她說過的,隨時會死掉的人沒資格談戀愛,否則真死了,白白害人家留下陰影。
“我怕我死在手術臺上。”
商明寶一雙眼睛迷茫但專注地看著向斐然,心里的話,如流水,記憶的碎片,如滴滴答答的雨。
“從醫院里回家的那天,車子已經開上港珠澳大橋了,我哭著跟大哥說我想吃藍莓蛋糕。晚上回來,我想見到你。可是你不在,也沒有藍莓蛋糕。如果你在,沒有藍莓蛋糕也沒關系。”
“第二天上午,聽到你和你爸爸吵架,撞到你抽煙,你兇我。后來在帳篷里,你問我找什么,我找你的煙。下山那天你找了半天都沒找到,以為不小心丟了,其實就在我的口袋里。”
“你給我做人工呼吸時,我可以推開你的,可是我沒有。人工呼吸和接吻不一樣,可是我想知道你嘴唇的觸感。”
眼淚滑過臉頰,濡進她緊抿顫抖的唇縫中。
“你知道為什么你越給我做人工呼吸,我的心率就越糟糕嗎呼吸就越停,手腳都越發燙,意識就越昏”
她抬起手,目光很輕,指尖亦輕,貼在向斐然的唇瓣上“259,是我這輩子心跳的巔峰,就在你的嘴唇碰到我的那一刻。”
那場轟隆的山林大雨,傾瀉在那時的帳篷,也傾瀉在向斐然人生的此時此刻。
有什么堅固的土層、厚厚的腐殖質被永遠地沖刷掉了。淋過了這場雨,他的人生再難復還。
他幾乎來不及細想就扣緊了商明寶的手腕,兇狠地、毫不遲疑地吻了上去。
是遲到了三年的吻。
商明寶用力地回應他,腕心在他拇指指腹下一陣一陣地發麻,正如她曾經病發時的那樣。
是遲到了三年的吻。
她的睡裙凌亂了,粉色的,在他手掌下如蜜桃的衣,被輕而易舉地捋下。
商明寶的雙眼前所未有的明亮,自下而上地與他對視著“我不敢聯系你,也不敢找隨寧”
他完全失控地吻她,呼吸灼熱,心跳發緊,要把今天一晚上的不確定,都在這些強勢的觸碰和占有中確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