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找到,直到生日當天,才接到了一個固話來電。他走進那家店鋪,去取談說月為他定制的一套畫筆。店主問“談小姐怎么沒有來”
向斐然平靜地說“她有事,來不了。”
“這是套頂級的筆,每一支筆刷的毫毛都是她親手試過很多次才定下的,她是行家,你可以用很久。”
向斐然從沒有用過。
取走畫筆,他又走進蛋糕店和花店,拿走談說月為他預訂的花和蛋糕。站在路邊等車,他懷抱里花團錦簇,手邊紙盒芳甜濃郁,但車水馬龍中,他是如此安靜,臉上不見喜哀。
蛋糕上的蠟燭,被他用手中的煙頭點燃。黑黢黢的室內,火苗躍動在他沉寂的眉眼。那是一雙與十六歲毫不相干的眼睛,距離他拿下奧賽國際金獎不過數月之別。
蠟燭燃至最后,突然躥出一束小小的金花。向斐然呵笑了一下,像是不敢置信。煙花燃盡后,房間陷入完全的黑暗,他的掌根緊緊貼住灼熱的眼眶。
沒人見過他哭。他只是變得不怎么愛說話。
聽見他說這里沒有出過事,商明寶感到虛驚一場,哭笑不得地說“那你這么緊張”
向斐然撫了撫她的頭發“答應我,永遠不要掉以輕心。”
商明寶遲疑地點了點頭。
扎西也來到了他們身邊,神情緊張地問是否發生了什么事。得知兩人都安全無虞時,他長松一口氣,半笑著批評“向博,你剛剛跑下坡的樣子才最危險。”
在戶外,任何救人或助他的舉動都要基于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向斐然剛才是絕對的反面教材。
向斐然瞥過扎西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繼而輕點了點頭“我有數,繼續走吧。”
流石灘上風緊而氧氣稀薄,蒼茫的景色毫無變化,人很容易因為
目光沒有著落點而變得暈眩。后半段沒有人再有心思說話,只全神貫注地攀爬。
前車之鑒,向斐然讓商明寶走在他之前,命令她嚴格按照扎西的行跡前進。
翻過埡口后,可以望見目的地的那個海子,在微風下翻出翠綠色的綢緞。
海拔太高,連扎西都有些氣喘。歇了十分鐘補充體能和熱量后,再度出發。剩下的路程又回到了礫石和泥土路,沿途都是灰背杜鵑叢,有幾個小型海子在冬季枯涸了下來,淤泥裂出龜背紋。
天陰了。
風驟然帶上了刺骨的涼意,至海子旁,灰蒙蒙的天色下飄起了細小的雪籽。
“這就是。”扎西引向斐然至湖灘邊。
濕潤的淤泥被密集盤纏的草根固定,登山靴踩上去,微微地下陷。在灰黃的草上,幾叢鮮花半開半閉。向斐然蹲下身,指尖托住當中一朵。
“是不是華麗龍膽”扎西關切地問。
向斐然暫時沒回答他,而是從沖鋒衣口袋里取出放大鏡,單膝跪在淤泥上,透過玻璃鏡片仔細地觀察它的形態。
葉柄,葉脈,葉腋,花冠,柱頭從形狀到結構、紋路,他一一辨認。
扎西和商明寶雙手拄在膝蓋上,彎腰等著向斐然的答案。向斐然不說話,他們便也都沒有說話,或者說連呼吸都放輕。
這就是華麗龍膽么實話說,除了顏色十分華麗外,其余模樣都十分普通,與商明寶想像中的大相徑庭。看著,倒像牽牛花呢但在這樣暗淡嶙峋的高山之上,它的姿容是此地唯一的一抹亮色,確實當得起“華麗”一詞。
“不知道。”向斐然維持著半蹲的姿勢,拿放大鏡的手垂搭于膝蓋之上。
“不知道”扎西一愕,沒預料到這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