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公寓第一次到期后,她又續了一次合同,簽了兩年,加起來便總共是三年。這三年,這個三十五平的公寓逐漸被放進了許多生活用品、衣物和記憶。
前幾天蘇菲提醒她還有一個季度便又要到期了,問她還續不續。其實沒必要續的,但商明寶沒有第一時間答復蘇菲。
向斐然將胳膊從她掌心里抽離“babe,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商明寶愣住,像是不解地問“為什么”
她已經觸摸到真相的輪廓了,問出口并非求一個答案,而是求一個否定。
向斐然垂下的眼中有股興味索然,徑直了斷了這場對話“沒為什么,去洗澡。”
玻璃門被拉開又被推上,這么兩秒的功夫,窗外的喧嘩來了又走。室內又安靜了,商明寶慢吞吞地套上衣服,足尖落地。
她在床邊安靜地垂首坐了兩秒,才起身,將那扇移門再度推開。
聽到動靜,向斐然掐著煙管的手指蜷了蜷,沒回頭,只說“外面風大,進去。”
“你生氣了。”商明寶的指甲掐著手心。
“什么沒有,”向斐然這回抬起頭來,眉心蹙著,“沒有這回事,我只是”
“你只是聽到我那么叫你,沒了興致。”情緒一旦開閘,就不再受控制,商明寶胸口起伏著,氣息短促“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負責啊,堅持到了最后才抽走。”
話很難聽,向斐然冷了臉,起身,將沒來得及抽幾口的的煙捻滅,拽住她胳膊往房間走“行,走,繼續。”
商明寶站住不動,負氣地將臉扭向一邊,齒關咬著,面無表情。
向斐然的呼吸克制得很好,雖深但輕“又不做了是嗎”
商明寶閉上眼,仍冷冰冰地不說話。
“商明寶,明天我就回國了,以后要見你是二十一個小時的飛機,不是一個小時了。”向斐然調動所有的耐心,“我不想吵架,你明唔明”
“我明啊”商明寶猛地甩開他的手,轉過臉來“所以你心里有什么就說清楚,好嗎。”
“你要我說什么”向斐然凝眉注視她,平心靜氣地說“沒有任何事,你要我說什么我只是想站在這里抽一根煙。”
“你明明喜歡的,”商明寶呢喃著,臉上的每一道肌肉都不受控制了,嘴唇哆嗦,眼眸里迅速積蓄了一層水霧,“你剛剛明明是喜歡的,你以為我感覺不出來嗎為什么為什么要這樣”
難道他滾燙的呼吸,克制不住的悶哼,失控的深鑿,以及在她皮膚上留下的深紅,不是證據嗎
向斐然的
眸色比剛剛更深邃,但面無表情“我也想問你為什么。為什么突然這么叫我”
他忽然揭走了那層彼此心照不宣的粉飾,商明寶心臟抖了一下,反而委頓了,妥協下來,逃避起來。
“不就是一個稱呼嗎”她慌亂地顧左右而言他,“哥哥,老公,老師,教授,博士,向斐然,有什么區別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在意這個。”
“因為你知道,我也知道,這個稱呼在我們之間不一樣。”向斐然一字一句。
對于很多人來說,愛情可以是一場過家家游戲,扮演大人,肆無忌憚,愛恨情仇,拜拜拜拜。但對他們來說,已經交付了深刻、毫無保留的愛,是一場積重難返的冒險,任何一次對別人來說無傷大雅的角色扮演,都是清醒的墮落、引發自焚的玩火、栽下溺斃的鏡花水月。
“我不知道,我追星時每個都是我老公,好了嗎,行了嗎只是氣氛到了隨口叫叫,”商明寶大睜著眼睛,努力不讓眼淚滑下來,纖細的聲音里有微弱的懇求,“別這么計較了吧,斐然哥哥,那種時候上頭了什么都能叫的。”
風很涼爽,但她t恤底下的四肢冰冷,冷得堅硬刺骨了。
她后悔了,不該放任自己,縱容自己。反正都已經忍了三年,一個稱呼而已,一直叫斐然哥哥也很好。
可是聽到溫有宜親口說“也不是不可以”,她還是產生了幻想、癡想、妄想,她喝了很多酒,恨不得跳到他懷里跟他分享這個好消息。
但她忘了,這對他也許不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