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妻子被請到了醫院。
在復健室外的一個會客隔間里,向斐然接待了他們。
雖然尚未完全康復,但撥開運動水壺喝水的他,喉結滾動,被汗打濕的黑色發梢下眉眼凌厲,比任何鏡頭都讓人移不開眼。
他一派自在得仿佛不是在復健,而是在健身。
“我真的很感激,也深受良心不安的折磨,總覺得是偷走了你的生命。”
夫婦里的丈夫回過神來,膚色曬深的面龐上難掩激動“知道你還活著,我就迫不及待想當面跟你道謝,如果不是你,我不會獲救。我在香港跟你的女朋友見過一面,我妻子勸我說,她一定已經把我的感謝帶到了,但這是救命之恩”
人在激動時說話總不自覺地顛三倒
四重復累贅,但向斐然沒打斷他,而是扣上了瓶蓋,耐心十足地聽著。
如果不是這兩人的堅持,他要過多久才會知道當時救援的真相
“這是一件越想越不可思議的事。”丈夫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我跟她要分手了,這是我們的分手之旅,我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求生意志,但是你女朋友一直呼喊你的名字,訴說對你的愛意,罵你,痛斥你”
一句話就讓向斐然從游離中抽了出來,蹙著的眉心間緩緩劃過一個問號。
罵他怎么跟他預想的不太一樣。
“托您的福,我被狠狠地罵醒了,想著爬也要爬出去”對面誠懇地說。
“”
向斐然不動聲色“你可以從頭到尾,仔細地回憶一下當時的場景么”
丈夫喝了一杯水,舒了口氣后徐徐地說“我就剩一口氣了,聽到外面有年輕的女聲,以為是我女朋友在挖我。當時我已經放棄了自己,為了讓她沒有負擔地過下半輩子,我拼了力氣跟她說,我不愛你。”
他說到這里,回頭看自己的未婚妻,緊了緊牽著她的手。
等回過視線時,他看到對面的男人唇角微抬,劃過了一絲笑意。
“生死會把愛恨放大,站在安全地帶聽這些,是會有點矯情”男的以為他在笑這個,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不矯情。”向斐然哼笑一息,眸色的溫柔顯然不屬于這里,“我是笑,難怪她會罵我。”
臨死之前丟下一句自以為好心的“我不愛你”,挨罵不冤。
“她怎么罵的”這一句問得饒有興致。
“很多,我那時分辨不了太多,只記得幾句。”男的清了清嗓子,“她說,你要是敢死了,年年清明她都不放過你,不給你燒紙,不給你掃墓。”
向斐然“”
“說,膽小鬼,自私懦弱,自說自話。”男的說完覷他,將這幾個詞自覺地攬了過來“我才是,我才是”
“還有呢”
“還有后面都有關你們的過去和將來了。”男的回憶,“一大段一大段的,為了讓我保持注意力,她一直嘶吼著說。她說想跟你一起看看真正的婚姻。”
微怔過后,向斐然斂息笑了一笑。
“說將來結婚后,要跟你生”思索了一番,“好幾個孩子。”
新鮮話題,是他們此前從未聊過的。
向斐然動作定住,狹長薄瞼下難得有了波瀾“好幾個,是幾個”
對方拘坐搖頭,笑容里滿是不好意思“這我就不太記得了總之不少。”
篤定地說完后,眼見著茶幾對面一派冷酷從容的男人動作僵了臉色也凝了,像是遭遇了人生難題。
不少。
多少算不少
這對夫妻最后送出了一封大紅色的喜帖“我們這個月就辦婚禮了,無論是我的命還是我們要一起走的后半
輩子,都是從你們的愛情里幸存的。要是你和商小姐方便,不如一起來現場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