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然間,公路旁的小徑上走來一個背著背簍的老人,身形佝僂步履蹣跚,背著大半個簍子的土豆,似乎要去市集上售賣。她的年紀或許已經六七十歲,又或許更大,黝黑粗糙的皮膚裸露在西北秋季的艷陽下,被曬得睜不開眼睛,卻依然頂著風冒著沙,一步一步往前走。
費疑舟很輕地蹙了下眉。
察覺到他的視線,殷酥酥探首循著看了眼,了然,笑笑說“這應該是附近村子里的老人,今天趕場,這是背著土豆去賣錢呢。”
和他猜測的無異,費疑舟略微點頭。
“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我們這里的老人,這么大歲數了,還得自己扛水泥修房子,自己背那么重的土豆去集市”殷酥酥轉眸看向他。
費疑舟靜默幾秒,道“因為家里沒有年輕人。”
“沒錯。”殷酥酥苦笑,悵然道,“我們蘭夏太窮了。村里縣里,甚至是蘭夏市區的年輕人,有點兒本事的全都去了其他城市。人口是一個城市發展的核心,蘭夏發展不起來,所以留不住人、吸引不來人,反之,沒有人,蘭夏就更加發展不起來,就像一個惡性循環,一個死局,怎么都破不開。”
駕駛席的殷自強聽見兩個年輕人的閑聊,笑了下,隨口接話道“蘭夏有什么不好的,每個城市的發展都有一個過程,從無到有,從窮到富,從落后到發達,這是事物的發展規律,貧窮落后只是暫時的。”
一旁的張秀清聽見,輕嗤了聲,揶揄道“對呀。在你眼里,蘭夏什么都好,當初讓你去京城云城你都不去,非得留在這兒建設家鄉。這么些年了,也沒見蘭夏gd增長多少。”
“”殷自強有點兒不好意思,干咳兩聲,說,“這不是在努力嗎,事在人為,一切向好。”
張秀清忍住翻白眼的心,回他“你都五十幾了,還有幾年退休,我就等著,看你個小科長能把蘭夏搞成個什么樣。”
午后吹西北風,幾片白色的云層遮住了太陽,氣溫更低,失去了陽光的描摹鍍金,金黃色的梯田地貌仿佛被剝去了浪漫詩意的外衣,只剩下干枯與荒蕪。
路程還沒走到一半,公路卻已經到頭,殷自強熟練地打著方向盤,將長安車開進了條土路。
泥巴路面凹凸不平,車輛毫無規律地顛簸起來。
忽然,車輪碾過一個干涸的大坑,殷酥酥始料不及,在慣性的作用下猛往左側倒。
剛好撞在費疑舟身上。
泥路太不平整,費疑舟已經抬手掌住了車頂扶手,見她失去平衡,下意識便伸手去扶,將她的腦袋護進懷里,防止她撞到車門。
“小心。”他低聲叮囑。
“嗯嗯。你也抓緊扶手,這段路太爛了。”殷酥酥臉微紅,穩住身子,然后便看向前排,說,“爸,之前我聽媽說,大舅家這段路有個富商要出資來修,怎么還沒動靜。”
“估計黃了。”殷自強沒什么語氣地回,“那是從殷洼溝走出去的一個小老板,前些年賺到錢提了一嘴,估計這兩年生意又不行了吧。”
父女倆你一言我一語地瞎聊,費疑舟聽著耳畔的方言對話,靜靜望著窗外貧瘠荒涼的種種景象,沒有再參與,不知在想什么。
殷酥酥和老爸聊到一半,注意到身旁男人若有所思的神色,心頭驀然微沉。
她輕抿嘴唇,十指無意識收攏,輕輕揪住了衣擺。
對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果然還是心有鄙屑的吧。
到了殷洼溝,通往大舅家的路橫了根斷掉的枯木,車輛開不進去。無法,車只能停在幾百米外,車上四人都只能步行前往。
殷酥酥跟在費疑舟身后下了車,舉目所及,看見他那雙從來不沾塵灰的天價皮鞋,踩在干枯不平的土路地面,瞬間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