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人已經被祖母轟走,也就算不成事了。
江頌月回屋更衣,換了身干凈衣裳見江老夫人去了。
膳后,外面風雨凄凄,廳中燭光熏黃,江頌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祖母說著生意上的事。
氣氛溫馨,直到江老夫人提起表姑丈一家。
“還是那回事,你表姑丈想給你過繼個弟弟”
坐在軟墊上給祖母捏腿的江頌月倏地抬頭,惱怒道“說過幾回了,想要孩子我自己生,我不要弟弟”
江老夫人被她突然提高的嗓音刺得耳膜生疼,“我沒答應,他還提了你與貫朽的親事,我都拒絕了,讓他以后不許再提你沖我嚷嚷什么”
江頌月道“我怕你老糊涂了”
聲音沒有半點減小。
“我還沒老到那地步呢”江老夫人也扯起嗓子回她。
外間的侍女聽見響動,探頭望了一眼,瞧見江頌月氣呼呼地坐回原處繼續給老夫人捏腿,見怪不怪地接著繡花了。
江老夫人身子不好,高聲說了一句話就沒了力氣,“貫朽是你表哥,半個自家人,總好過那些外人”
江家人丁稀少,僅余的一門親戚是江頌月表姑一家,姑丈是糧商周千秤,下有一子名喚周貫朽,便是所謂的江頌月的表哥。
江頌月手下金鋪眾多,又身懷縣主之名,那些走仕途的讀書人看不上她,同為商戶的周千秤可是眼饞得緊。
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一直攛掇著江老夫人把他的幼子過繼到江家,這事不成,又百般撮合江頌月與周貫朽。
“他大字不識一個,又懶又饞,連賬本都不會看,誰要嫁給這種廢物”江頌月滿臉抵觸,“我才不要”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找個讀書人”
“你都能找到祖父了,我怎么就找不著”江頌月賭氣道,“大不了我也找個殘廢的,我養他總行了吧”
江老夫人點著她腦門,無奈道“你祖父要是聽見你這么說他,非得從地底下氣活過來。”
“本來就是。”
江家祖父做了一輩子的無能書生,對家中營生一竅不通,屬于前半生靠父母養,后半生靠妻子養,若能活得再久些,就該由孫女兒養了。
他只知舞文弄墨,在世時常與這祖孫倆慪氣,江頌月不喜歡他,但在這個風雨大作的夜晚,她突然懷念起那個說話文縐縐的跛腿祖父和那些吵鬧的日子。
大概因為他是江頌月有記憶以來,除祖母之外,唯一的血脈親人吧。
江頌月偏頭枕在江老夫人膝上,目光正對著側壁掛著的一副山水畫,那是江家祖父留下的。
畫工一般,拿去街面上兜售,至多能賣五個銅板。
“本來就是”她小聲又說了一遍。
江老夫人捋著江頌月的秀發,目光也落在那幅畫上,遙遙思念起沒用的亡夫。
靜靜聽了會兒風雨聲,在桌案上的燭苗噼啪跳動時,她道“聽青桃說,你們碰見了聞人家的五公子他真如傳言中的那般俊朗”
江頌月心中一緊,悄悄打量她的神色,未在她眼中看見擔憂,知曉侍婢們沒有把難聽的街頭流言告知于她。
她神情略緩,道“是,見著了,國色天香。”
江老夫人面露憧憬,“哪日有機會,我老婆子也得仔細瞧上一瞧。”
說完覺得有點不對,哪有用“國色天香”形容男人的
將要糾正,她又想記起亡夫。
老頭子死了之后,就沒人管她祖孫倆措詞恰當與否了。
這么一想,家里是得有個腹有詩書的,省得江頌月在宮中說錯話被人恥笑。
江頌月不知祖母想遠了,回憶著那道疾風驟雨中悠然漫步的清雋身姿,認真回答“有機會的。”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