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負手立在一側,看著他用竹杖試探方位的動作,道“你總是這樣。”
“怎樣”聞人驚闕偏頭詢問。
“從不輕易依附任何人。”
聞人驚闕微笑,“沒有,只是倘若在府中我都無法獨行,以后如何外出我可不想后半輩子被當做廢人困在宅院中。”
聞人慕松眉頭聚成山巒,跟著“篤篤”竹杖聲同行數步,突兀問道“你是真心想娶江頌月的”
二人都繼承了聞人家的好相貌,只是三公子外在冷淡,平日寡言,偶與人閑聊,不論是何種話題,聽著都像在訓斥,所以名聲不如聞人驚闕的好。
這會兒談及私事,他仍是這樣。
聞人驚闕神情未有絲毫更改,依舊溫和從容,“那三哥當年是真心迎娶三嫂的嗎”
聞人慕松停了步子。
聞人驚闕恍若不查,仍拄著竹杖慢吞吞往前走。
到了前方,竹杖探到臺階,他神情微斂,步子落得更加謹慎。
遠看著他極其遲緩地下了兩道石階,聞人慕松止住想上前攙扶的小廝,讓人回避后,隔著一段距離道“祖父覺得你娶江頌月之事另有內幕,多半是因為夜鴉山匪。”
聞人驚闕手中竹杖一頓,轉過臉,肅然道“不要胡說,我可不想成親當日就感情破裂。”
連廊下掛著喜慶的大紅燈籠,下面綴著朱紅的長穗,隨著晚秋蕭瑟的風來回搖晃。
燈籠的紅光將聞人驚闕身上未褪下的喜服照成金紅色,
也照亮他挺立的鼻梁與眉骨,明明是溫暖的色調,卻讓他的臉顯露出幾分淡漠與冷然。
聞人慕松與他隔了四歲,兩人同在輔國公膝下撫養,早知他性情遠沒有外在表現的那么溫和。
見狀,他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雖不知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我還是提醒你一句,聞人家的鰥夫,哪怕是二婚,也能娶得王孫貴女。”
說白了,就是在告訴他,用不著江頌月的時候,隨時可以換。
聞人驚闕那雙常帶著笑意的眼睛微微瞇起,像是對著聞人慕松,又像透過他看他身后的人。
半晌,他道“那我也提醒三哥一句,西涼袁家的女兒便是寡婦,也不乏青年才俊求娶。三哥還是多當心自己,以免三嫂帶著腹遺子改嫁吧。”
言畢,他邁下第三道石階,朝著凝光院走去。
江頌月身子疲憊,但畢竟新婚,聽著晚間轉急的風聲,心中無法平靜。
她無事可做,礙于長琴等外人在,也沒法與青桃閑聊。
問了侍女幾個尋常問題,她打量起這間陌生的寢屋,將畫屏、博古架、燭臺以及擺件都看了遍,有人敲響房門。
江頌月以為是聞人驚闕回來了,屏息靜聽,片刻后,進來的只有長琴。
“公子身上帶了酒氣,怕熏著縣主,先去隔間洗漱了,讓木犀來給他取干凈寢衣。”
因為有了夫人,木犀不能再入屋中,只能在門口請侍女傳話。
長琴翻找到寢衣,正要遞去,江頌月想了想,叮嚀道“讓他快些洗漱,早點回房。”
屋中的長琴、青桃等侍女,一瞬間全部面如紅霞。
江頌月迷糊了下,看著長琴倉促離去的背影,遲鈍地懊悔起來。
她是記起聞人驚闕上回沐浴太久著涼了,怕他重蹈覆轍才會催促,可在不知情的人眼中,根本就是做新娘子的等急了,催著夫君安寢呢。
江頌月想解釋,又覺此地無銀,咬了咬唇,自暴自棄地掀開寢被躺了進去。
躺了一會兒,她感覺這樣好像看著更主動,又擁著寢被坐起,然后看見了寢被上的交頸鴛鴦。
她想起曾聽過的污言穢語與春宮圖冊上交纏的肢體。
江頌月連男人的手都只牽過幾次,擁抱總共就那一回,真算起來,她與聞人驚闕相識有兩三年了,但真正有來往,也不過就是這一兩個月的事情。
竟然就要與他做那么羞恥的事情了。
可是聞人驚闕看不見,是不是要她主動
江頌月盯著寢被上親昵的鴛鴦,腦子里想著可能會有的情景。
做不到。
再怎么努力,她最多能想象出聞人驚闕衣衫凌亂、忍辱含羞的悲憤表情,沒法想象自己與他緊密相貼的情景。
書上畫的明明很簡單,怎么光是想一想就這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