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聲色,摸索幾步后,被繃著臉的江頌月扶到榻上。
“累著了可要我與你捏捏肩、捶捶腿”遣退侍婢后,聞人驚闕笑盈盈說著體貼的話。
江頌月覺得他這話像是逗樂,又像是真心,拿不準,她就不回答,認真道“你坐好,我有話問你。”
聞人驚闕收起笑,道“你問。”
“第一件事,你說府中有人對你不敬,想踩著你立威,我怎么沒看出來”
成親后,她與聞人驚闕一體,必不能讓人再欺辱、輕視他。
揣著這心思去了早膳與晚宴,發現確實有人屢次偷摸打量聞人驚闕與她,但都是小心翼翼的眼神,沒人敢露出分毫不敬。
幾個叔伯不說多親切,卻也沒有過分的地方。
別人就罷了,性情嬌縱的聞人雨棠也出現了,她對江頌月依舊不喜,剛陰陽怪氣地說了聲“縣主好本事”,聞人驚闕一敲杯盞,她立刻改口,縮著脖子乖乖喊嫂嫂。
下人更不必說了,畢恭畢敬,沒有任何懈怠之處。
不對勁。
聞人驚闕聽她說完,長睫一落,眉眼黯淡下來。
“祖父對我寄以重望今日他在。”
江頌月眉頭微松,是因為輔國公在,所以沒人敢造次
那眼神凌厲的老國公,的確讓人懼怕。他一出現,所有人都寂靜無聲,三四歲的孩子都不敢叫嚷了。
“再有是,六妹被關進宗祠,今早剛放出來,原因是與外人透漏我的行蹤,致使我雙目失明。”
兩件事沒有確定是否有直接關系,但所有人都接受這個理由,認為聞人雨棠理應被罰。
有嚴厲的老家主在,還有剛剛連累聞人驚闕的罪魁禍首做例子,人人謹言慎行,這樣就說的通了。
江頌月都沒說話,臉上剛露出緩和神色,聞人驚闕就道“頌月,你是覺得我對你說謊了嗎”
輕飄飄一句話,問得江頌月心虛起來。
她沒想的這么嚴重,只是經過昨晚到今日的接觸,模糊覺得聞人驚闕與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從前他在江頌月嚴眼中,是溫潤如
玉的大家公子,對誰都親和體貼,對妻子也會相敬如賓。
成親后發現他會哄人,會說些調笑的話,偶爾還會逗弄她一下。
有點差異,但是不大,江頌月接受的很快。
就是不知道為什么,江頌月還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似有若無的壓迫感。
這種感受難以道清,像冰面上的寒氣、箭矢劃過的銳氣,沒法捕捉,連證據都拿不出來。
她沒說話,聞人驚闕喊了她一聲,伸手去牽她,剛碰到,被她躲開。
“我是覺得府中人與你都不親近”何止不親近,簡直是疏離淡漠,兄弟姐妹之間是這樣,父子之間也是。
聞人驚闕與他生父,一天下來說的話,五根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
若非聞人驚闕拉著她喊父親,她都不能相信他們是父子。
我說過了,我與三哥從小被祖父養在槐江,莫說在各地為官的叔伯,就是父母,也年才見一面。后雖住在同一府邸,但那會兒年歲已長heihei的確如你所見,沒有尋常人家那般親近。”
江頌月還想說他與聞人慕松也不像兄弟,轉念一想三公子那冰冷的臉,覺得沒什么可問的了。
三公子與他孕中的夫人都冷淡著呢。
江頌月的記憶中沒有父母,只有迂腐的祖父,與對她足夠疼愛的祖母,兄弟姐妹也沒有,都是聽錢雙瑛提起的。
她一直以為大多數人家里,血親之間就算不是全部相親相助,也一定有幾個很親近的。
今日看見國公府的景象,才知親近的是旁人,她夫君不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