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陳年舊傷很有用”,她是這樣說的。
江頌月覺得她話中有玄機,尚未弄清楚,兩人已經抵達聞人聽榆的飛萱閣,只好暫時停下,將這事記在心底。
姑嫂妯娌三人年歲差不了多少,因各自揣著的利用彼此的小心思,處起來還算愉快。
只是那新衣裙的配色著實出人意料,聞人聽榆早有心理準備,看見時還是驚了一下。
這時候容貌、身段和儀態上的優勢就凸顯出來了,顏色斑雜的爛柿子色衣裳,上了身,硬是被她穿出一股高不可攀的奢華感。
“材質輕軟光滑,能與蜀繡媲美,染成明麗的色彩做成紗裙,才更符合如今京城盛行的風氣。”
袁書屏一眼瞧出好壞,說完短缺,再夸贊江頌月,“弟妹竟能想出與京中風氣相反的糜爛配色,與這等干練簡潔的樣式,如此別出心裁,難怪少時就能撐起家業。”
江頌月覺得她的夸贊才是別出心裁。
這身衣裳,但凡換個普通人穿,絕對是一坨廢布。
為難她想出這么委婉的夸贊了。
但不管怎么說,聞人聽榆穿著能引人注目就成,江頌月只想趁著這股風將那批存貨清空,把鮫魚錦的名頭打出去,下一批完好的布料才能賣的更好。
“第一眼看我還覺得有些怪異,穿起來感覺卻不錯,我喜歡的,五嫂,給了我吧”
聞人聽榆第一次穿這樣的衣裳,身上溫婉感消減,反多了幾分干練與凌厲,她覺得新奇,跟著夸贊起來。
夸贊完了,袁書屏嗔怪道“弟妹,海外來的好東西,你怎么只給八妹這樣偏心可不好。”
“這是趕制出來的,攏共才兩件,你這肚子怕是穿不上。”江頌月解釋,“三嫂若是喜歡,明日我讓人送幾匹鮫魚錦來就是。”
袁書屏撫著肚子
,問“共兩件另一件是給誰準備的”
得知是為聞人驚闕備的,她心思轉了轉,明白過來江頌月是在為緣寶閣的生意做準備。
思量了下,她道“這鮫魚錦深得我心。弟妹,可否將兩種料子各送我一匹我想讓人連夜趕制,好在明日宮宴穿上,與五弟六妹爭搶爭搶風頭。”
不止江頌月,聞人聽榆都驚住了。
兩人訝然相對,發自內心地懷疑她是真情實感地喜歡,還是有意助江頌月將這批鮫魚錦賣出好價錢。
江頌月是更偏向于后者的。
袁書屏出身權貴之家,眼光高,心善人美,對待府中眾人處處貼心,必定是看出自己的難處,有意相助。
不然還能是什么緣故
不管她出于何種理由這樣做,這樣的好機會,江頌月不能錯過。
驚詫過后,她立刻吩咐青桃為袁書屏取來。
在飛萱閣待了一個多時辰,回凝光院時日光半斜。
江頌月沒在書房找到聞人驚闕,問了下人,尋去了側邊書房,瞧見了倚榻讀竹卷的聞人驚闕。
此刻他身穿銀白素衫坐于臨窗軟榻,左膝半曲著,右膝散漫地支起,手肘抵在膝上,以掌撐額,似是熟睡。
聞人驚闕生得一副好相貌,雙目失明后,眼中時常蒙著一層薄霧,或者說是一層漂浮著的柔光,在他身上多添了分朦朧感,襯得人更加飄逸溫柔。
江頌月透過窗欞,恰見他側對著自己的動人眉眼,恍惚覺得他被步步錦的方窗框起來的一幅畫。
這畫面看得江頌月生出一股寫詩的沖動。
可惜她胸無點墨,用盡全力也只能拗出一句寡淡的天仙下凡。
江頌月遺憾地嘆氣,屏退侍婢,自己躡手躡腳地靠近。
到了近前,她發現聞人驚闕放在竹簡上的左手指腹輕移著,正在細慢地摸著竹簡上的文字,分明是在全神貫注讀書。
在聞人驚闕眼盲后,書房里多了一張書架,上面堆滿了各種竹簡,全是數百年前的先人們留下的。
江頌月曾好奇地翻看過,那些小字是用刀刻上去的,密密麻麻,與現今使用的字體稍有不同,她沒能看懂幾個字。
可聞人驚闕用手摸著刻痕,就能讀懂,還會耐心地與她解釋,這本是前人游記,那本是詩歌錦集,又或者什么賢者能人留下的手記
都瞎了還要勤勉讀書
江頌月更喜歡他了。
她扶著門框看得出神,冷不防地被一陣冷風席卷到,江頌月打了個哆嗦從癡迷中清醒過來,兩手提著裙子,踮起腳尖匿聲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