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洵閑閑地翻書,把他忽視到底。
沒人說話。
過了片刻,有人先忍不住了。
“這軟墊子鋪兩層哪夠用你身上之前都青了”
白催客冷眼盯了半天,到底是沒壓住這句話,他不耐煩地扯過姬洵身后靠著的綿軟綢緞,一層一層鋪在墊子上。“死精貴,偏養這么個活祖宗。”
說完,白催客又看向唯一不上心這些事情的人。
姬洵眼神也不給他一個,纖細雪白的指尖點著燭火的光暈,在那玩手指頭的影子呢。
白催客眼神都有些黏上了,但他不認,“還這么幼稚,真沒勁。”
姬洵微笑著比了一只雀的影子,映在牛車的窗壁上。
從外面看,幕布的光影之中,有一只手指雀鳥,緩緩地啄了啄鳥喙。
常無恩回來生了火,因為姬洵點
名要吃城中的素面,他又出去了,進嘴的東西,交給白催客去買他不放心。
夜里姬洵披著一身長衫,他靠著馬車,閉著眼側耳聽周圍的聲音。
風吹過草葉,馬兒咀嚼草根,有人喝醉了在念詩,有人發愁今年生意不好做,有人困擾為何這一次隊伍這么長,折磨人。
還有,細弱的哭聲,和低低的安撫。
“囡囡別哭”男人咽下一塊土黃的饃,他臉上是強撐出來的希冀,眼底的麻木和他口中黃泥水混著麩皮的饃一樣,是干澀的。
他干裂的唇蠕動著,在姬洵的不遠處,他哄著懷里的小女孩,“等到了京里,我們就有救了,我們就能活了。”
“國師大人一定能治好城里的病,也能治好懷兒的娘,別哭,我們囡囡最乖。”
姬洵睜開眼。
來了。
白催客見他看著夜色不出聲,心里有些奇怪,語氣略急躁地問,“你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姬洵突然望向白催客,他微微地笑著,清瘦的人兩袖迎風,展開雙臂,是全然的輕松和恣意。
他輕輕地開口,
“不舒服的人,只怕不是我,而是你。”
白催客尚未聽懂其中的含義,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擒住姬洵,本以為姬洵起碼會掙扎躲開,熟料他完全不反抗,反倒是任白催客作為一般被掐著下頜困在懷里。
白催客強扭過姬洵的臉,他眼眸本是少年寒星,無光也璀璨,如今卻如陰雨綿綿,透著陰沉的怒火,“你做什么了”
林中有異動。
不屬于這片林子的馬蹄聲在迫近。
姬洵是什么時候傳的消息他竟然完全不知。
白催客眼皮微微一跳,他皮笑肉不笑地將臉貼近姬洵,手上則放肆地擁抱著姬洵的腰,他淬毒一般用薄唇吐出一句話,“我左思右想,都舍不得你留下來。”白催客的聲音小了下去,如同在姬洵的耳邊訴說情人低語,
“芳歲帝,俗世間只怕牽絆你的東西甚少,若我今日死了,你便陪葬,如何”
白催客說完,他抬起頭,視線正對上騎在馬上從林中走出來的男人。
銀甲雪亮,如龍鱗片片浮現在此人的身上,他身形魁梧,此刻穿了一身盔甲更顯壓迫意味十足。護臂裹著一層油亮漆黑的皮革,手甲微微一動,長槍轉了一個槍花,紅纓烈烈,披風近血。
兵在前,他在后。
來人居然是,蕭崇江。
白催客深吸口氣,他抱著姬洵的力氣愈發重了,仿佛要將此人扼死在懷里,白催客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兇道,“你到底有多少寵臣”
遭了他皇兄惦記還不夠,蕭崇江居然也是芳歲帝養的一條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