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家”他迷茫地呢喃,然后頭重腳輕,一下扎進了那片一望無際的蔚藍。
此刻海天倒懸,他的天空是海洋,大地是蒼穹。在呼嘯的狂風中,他漫步云端,長鯨過海,從他的頭頂飛過多么美。
很快,阿加佩的耳邊傳來一聲遙遠的悶響,他的身體一冷,繼而涌上無邊的熱意。他感到柔軟,這柔軟從四面八方擠壓著他,將他的身體擺弄成許多不受自己控制的形狀,直到一個堅實的物體輕且沉重撞到他的腰腹,把他整個攔起。
他自此失去了意識。
“一個人”
朦朧嘈雜的聲音,緩緩漫進阿加佩的世界。
“傷重不好”
就像視線里漫天遍野的海水。
“我知道島名堂”
誰在說話
“碰算命大”
誰在說話
“小心發現”
不過須臾,他的世界就重回寂靜與黑暗。高熱席卷了阿加佩的身體,令他在床鋪上輾轉了幾天幾夜,總算掙扎著醒了過來。
這是哪里
他茫然地看著昏暗燈火上的天花板,只覺得身體在不自覺地搖晃,像是還置身于無邊無際的大海。
“他醒了,船長,他醒了”一直守衛在床邊的年輕水手大喊一聲,跳起來跌跌撞撞地沖出艙門,“船長”
阿加佩剛剛醒來,立即就被這一聲炸得腦子嗡嗡作響。
遠處傳來一個氣急敗壞的怒罵聲“你他媽小點兒聲他就算不死,也要被你這小雜種吵死了”
伴隨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房門被一下踹開,從外面彎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同時涌進來一股咸澀的海風氣味。
阿加佩無從分辨來人的年齡,他的體格健朗,臉上倒留著一把茂密灰白的胡子,同樣臟兮兮的灰發從他泛著油光的帽檐下蜿蜒出來,貼在黝黑的臉頰上。這人拖把椅子坐下,瞅著阿加佩,哼笑了一聲。
“不用猜測我的年齡,小子,“他的聲音粗啞,“如果你愿意被人叫小子的話,我是艾登船長。”
阿加佩沒有說話。
他因為寒冷、潮濕和恐懼而顫抖,害怕的焦灼氣味幾乎形成了某種可以被嗅到的實體,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地傾瀉下來。
“行了,真見鬼話都不會說了,小子”艾登船長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但用不著你開口,我知道你是打哪兒逃出來的,你也不必跟我隱瞞。”
他等待著阿加佩的回應,可他注定要失望了。眼前的少年像極了一具死氣沉沉的尸體,眼神木然,除了寒顫似的打哆嗦,沒有任何情緒上的起伏。
艾登船長小聲地罵了句什么,復又開口“雖然說船上載女人會遭到詛咒,可我活到這把年紀,也分不清楚你究竟是男人還是女人,所以我就當日行一善了。畢竟,你比我更清楚,那島上是干什么的。”
阿加佩困惑地,甚至可以說麻木地看著他,仿佛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只有干瘦如柴的胯骨格愣打顫,將木床板抖得不住碎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