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夜里還有點涼,喬子潤患有咳疾,早早披上了厚實的披風。
“公子,戌時了,早些歇息吧。”
見大晚上還在院子里烹茶的病弱男子,阿錦心疼壞了。
他家公子從小就是家族里最優秀的嫡子,苦讀十年,志在天下,哪想只是來京中參加一輪殿試,竟直接被天佑公主看上,擄到公主府當了面首。
喬家家主是一洲知府,大大小小也算一個有點話語權的官員,但這點話語權,在天佑公主和天家威嚴面前,那就是個屁,就算家主再不愿意,為了升官、為了家族其他人的利益,他家公子都必須犧牲。
若只是這樣就算了,以公子的身份,若是能給天佑公主當側夫,哪怕是個侍君,那也不算太埋沒,可誰知道,天佑公主看上的根本就不是公子,而是公子那雙肖似罪人燕霜行的眉眼。
一想到這些年來,公主對公子的刻意冷待,阿錦就覺得憤怒和不公。
“你若是困了,就先去睡吧。”比起阿錦的憤憤不平,喬子潤卻十分淡然,聲音清冷。
早在被家族放棄的那一天,他已經知道了自己這輩子的命運
一個代替罪人,被公主打罵發泄的玩物。
那人不來才好,若是來了,見到她那張虛偽至極的臉孔,他怕自己無法忍耐,一盞熱茶潑在她臉上。
正想著,外頭傳來了細碎的動靜,伴隨著門房驚喜的歡呼聲,“公主萬安還請公主稍等片刻,奴才去通稟公子。”
鉗著白色棋子的手指一頓,喬子潤淡漠抬頭,看見一襲黑金長裙的陸呦呦從外面走了進來。
“見過公主。”
他略一福身,像極了宮斗劇中對皇帝敷衍至極的漂亮妃子。
陸呦呦也不在意,只是看了眼整間還算干凈的小院子,揉著疲憊的眉心,“收拾個偏院出來,我晚上睡那。”
此言一出,滿院子的人都露出了驚愕的神色,連喬子潤也微微皺起了眉。
以往陸天佑要歇在他這兒,必定少不了一番折辱,今日主動提出要住在偏院,是考驗,還是有別的目的
余光瞥見陸呦呦懷里仿佛揣著個什么東西,喬子潤一邊吩咐下人去收拾院子,一邊陷入了沉思。
待人都走了,陸呦呦忽然開口,“流泉,這么多年是我委屈了你。”
喬子潤一愣,完全沒想到她會提到這個,垂下眼睫,“公主說笑了,奴不覺得委屈。”
陸呦呦在心里嘆了口氣,看著面前這個怨夫氣息快要爆棚,還要假裝沒有委屈的青年,只覺得腦殼疼。
她想到自己下午和799商量的計劃,還是堅定道,“不,你委屈。”
喬子潤“”
他猛然抬頭,一雙狹長漆黑的鳳眸直直撞進了陸呦呦眼底。
那是一雙深邃如幽曇的眼眸,眉毛平順,眼尾狹長,墨點一樣的瞳仁外籠著一圈若有若無的金芒,像兩簇熱烈的火光。
那是斐爾葉的眼。
陸呦呦一愣,呆呆地望著他,只覺得心跳一慢,連呼吸都漸漸凝滯。
“你”她沉默了片刻,努力將視線從喬子潤眼眸上移開,聲音干澀了幾分,“你受委屈了。”
喬子潤聽見她真情實感的言語,心口也有微微的觸動。
只是他不敢肯定這是不是陸呦呦的考驗,因此依舊一言不發。
深吸一口氣,陸呦呦坐在他對面,看著月朗星希,榭水輕流,“昨天夜里,我夢見了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