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傘的男人仰著頭看著高坐馬上的公主。
“公主,晚生此時來,是為松園雪,不為人聲囂。”
“公主。”穿黑衣的男人一直無聲地跪在松園門口,此刻,他轉過身,露出了一張凍到了發白的臉。
是裴仲元。
公主打算下馬,他連忙膝行到了馬前,露出了自己的背。
“嘖。”萬俟悠搖了搖頭。
“本宮愿意在松園前停馬,只是本宮愿意,不是本宮只能在此下馬。”
松園的大門被緩緩推開,萬俟悠騎著馬,從兩個人男人的面前走過。
“松園畫雪,門前做踏這些本宮玩膩了。”
在兩個人面前,門緩緩關上了。
“玩膩了,那公主又想玩什么呢”捏著傘的杜行舟看了裴仲元一眼,點點頭,徐步走入了雪中。
同一場雪下,司徒堯站在繁京城外的十里亭,明明無人相送,他卻不愿盡快動身。
“世子爺。”
“再等等。”
又等了兩個時辰,他什么都沒等到。
“罷了。”男人翻身上馬。
他和公主本就是相互利用,他折辱自身,讓上趕著想要摻合進奪嫡的隆安侯府能從五皇子處脫身,公主假作驕縱,也不過是另有所圖。
一場戲,他若演得太深了,公主就會覺得沒意思了。
“堯惟愿公主也能得償所愿。”
崇安九年冬天的雪一場接著一場,松園大門緊閉,門口的上馬石幾乎都要被雪埋了。
眼看著快要到新年了公主還不肯從松園出來,皇后不知道和陛下鬧過了多少場。
帝后不諧,宮里人人自危,皇后不肯主持宮務,四位妃子忙得戰戰兢兢,苦不堪言。
“罷了,過去了兩個多月,悠兒怎么也該有些長進了。”
皇帝松了口,下人連忙去松園請公主出來。
公主卻沒有出現。
公主病了,病得很重,重到了不能起身的地步。
皇后
自從陛下被立為太子就再沒離開過皇宮,這次也擺開了全副儀仗出宮去了松園,回來就哭得無法見人。
陛下幾乎把整個太醫院都派了過去也無法讓公主好轉。
就在一片凄風苦雨之中,皇后做主,把公主送去了繁京外的還圣宮。
那之后的數月里,繁京城里再沒有那位長樂長公主的消息。
四月,春闈,麟州世子陸晉拔得頭籌,成了狀元。
跨馬游街,走到“文成雅集”門前,他抬起頭,仿佛還能看見當日那個癡癡望著朱雀門的男人。
如今的他是狀元,那個驕縱疏朗的公主,又在哪里
正想著,從朱雀門外,一輛馬車緩緩駛來。
車上掛著一塊茉莉花紋的銅牌。
“公主,是新科進士們在游街。”
“那就等等。”
一只纖細的手腕從車簾中伸出來,掀簾之人與高坐馬上的狀元郎遙遙相望。
陸晉緩緩移開了眼睛。
寒窗苦讀一十載,是他心中那點癡念遠遠敵不過的。
晃著茉莉銅牌的馬車進了宮,又出了宮。
瓊林苑賜宴,杏林園簪花,人人夸贊的狀元郎喝得大醉,第一日一早,才知道了繁京城里已經傳遍的消息。
長樂長公主自稱得夢入仙人境,方知自己貪戀紅塵才有了此番生死劫難,得陛下恩準,如今已經出京去往各地還圣元君道場還愿去了。
“我給我父皇當了那么久的刀,卻被折騰掉了半條命,他一則心里有愧,一來還要安撫江家,自然愿意放我出京了。”
騎在馬上,一身素淡男裝的萬俟悠神采飛揚,哪還有半分的柔弱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