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問句,卻又很肯定。
梅舸抬眸,與眼前的女子四目相對。
“天下女臣之首算得了什么”
她一把抓住了孟月池的衣衫,讓她朝著山河池的方向看過去。
“你看見了么縱使加上誥命,那入席之人仍是男多女少,我們在與誰相爭,你真的明白么”
孟月池眺望著山河池,目光又漸漸轉回到了梅舸的臉上。
“我們在與,數千年陳朽相爭,亦是在與,此時人心之鬼蜮,此時天命之不利相爭。”
這是她的回答。
梅舸一怔,松開了手。
孟月池注意到她的手上傷痕駁雜。
“這是薛重歲教你的”
“身為女子,這本是不必教的道理。”孟月池面帶輕笑,她如今四品官袍加身,可她永遠記得那一天,她的父親走在前面,有妻有女,他可以隨隨便便就選擇把她落在后面。
身在那個小小的莊子上,幼時對父親到來的渴望她不記得了,可她記得一次次的失望,等她回了孟家,他父親一次次的選擇里,也都是讓她無路可走。
可是世人眼中,她父親無錯。
孟家也無錯。
要不是母親的善念和果敢如九天之月照亮了她,她或許早就將孟家燒成了灰。
想到此處,孟月池垂下了眼眸。
梅舸注視著面前的年輕女子。
她真的太年輕了
,好像還稚嫩,還柔軟。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梅舸此時有些想笑,她也真的笑了。
“孟月池,素手閻羅這個名號,旁人不喜歡,今日我倒是喜歡了,這個名號襯你。”
孟月池頓了頓,說
“梅侍郎若是喜歡,我也可送你。”
見小姑娘冷不丁說了個笑話,梅舸的笑里多了幾分無奈。
她今日明明是奉了皇命而來提點這個女子,沒想到真正被提點了的卻是另有其人。
“我參倒了柳鉉徵,也是讓你不得科舉入朝的禍因之一,你不恨我”
孟月池聽見這句話,有些疑惑地轉身看向她,仿佛不懂對方怎么會這么問
“僥幸得的一條路,因果紛亂,沒能走成自然是眾因之果聽說那位陳學政已經被免官回家了,我爹好不容易得的七品縣令也沒了,我就算有些怨氣,也不該再恨更多的人。”
“哈。”梅舸笑了聲,“這話不像是素手閻羅該說的。”
笑完了,梅舸看著晚霞映照的繁茂高樹
“你到了青州,官吏任免一事,陛下已經命我替你留心,如何裁斷,你只管拿主意就好。”
“謝梅侍郎。”
“謝我做什么我都說了是陛下給你的恩典。”
說話的時候,梅舸的手指勾了下袍角。
正值夕陽西下,各處燈籠漸次亮起,不遠處有女官提燈而來,是要引她們入席就坐。
孟月池又看向了山河池的方向。